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裹在厚重布料下的人,從脖子以下,每隔兩三寸,就生著一塊漆黑的痂,那痂不是普通的疤痕,仔細一看,還能看到干裂的皮膚之下,有蠕蟲一般白色的東西在涌動,仿佛一包膿血中養著什么蟲子似的,只是一個倒也罷了,可目光所及之處,密密麻麻,大的近乎拳頭,小的也有指節那樣,串在一起,堆在一起,粘在一起,每當顧千山說話時,那些東西便會一起震顫,泛出陣陣腥臭。 顧千山突然大笑幾聲:“這就是你對不起我的地方嗎?” 第100章 塵封(10) 密密麻麻,層層疊疊,像蜂巢的孔洞,黑紅色的痂一塊又一塊地粘在顧千山的皮膚上,rou眼可見的地方沒有一塊平整的皮膚,全都坑坑洼洼,像是被人用刀一塊塊地將皮rou剜下來,等rou腐壞后又粘了回去。 兩人本能地向后退開一步,不僅是因為這震撼的場面,更是因為在那風衣掀開的瞬間,一股令人窒息的腐敗臭味撲面而來,熏得人眼里嗆出淚來。顧千山并不為他們的排斥而感到難過,反而笑得越發癲狂。 他向前挪了一步。 用挪這個詞并不夸張,顧千山的行動確實非常遲緩,他的雙腿重若千鈞,艱難地挪了兩步后,他臉上的笑都因為疼痛而帶上了扭曲,可他還是要笑,要保持嘴角上揚的模樣,扯得整個五官都徹底變了形。 顧千山喘了口氣,說:“這就是你那句對不起的結果,是不是?看到了嗎?高興嗎?” 季鳴楊說不出話。 他無法想象自己昔日的朋友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這一身的癰瘡究竟是從哪來的,為什么會到這部田地……難道在城區里大肆使用轉靈術的人真的是他,這些就是使用禁術之后遭到的反噬嗎? 梁樨抬起手,將季鳴楊擋在了身后,他眨了好幾下眼睛,才將自己的意識從震驚中挖出來:“顧哥……當初是我不好,你不要怪小季,我不該因為這些就懷疑你,猜忌你,把我們之間的關系弄得那么僵……前幾個月我們提著東西去看你來著,可是你……” 梁樨突然哽住了,他垂下頭去,不敢再看顧千山的眼睛。他不在家的那個午后,是他們帶著禮品一路尋到了家門口,是季鳴楊看見了屋內狀況異常的許如霜,兩人破門而入,卻打壞了他精心布置的陣法,最終讓許如霜化成了一灘血水,連在這世上的最后一絲遺存都沒留下。 “可是我不在家,你們就進去了,對不對?”果不其然,顧千山的情緒根本沒有穩定下來,反而越發激動。他瞪著布滿血絲的眼睛,嘴角的結痂甚至在他大笑的牽扯下破裂開來,涌出一股濃黑的血水,可那血并沒有淌下來,而是化作了一團黑氣,憑空蒸騰掉了,沒等那黑氣散盡,那一塊痂又重新結好,癟下去的地方重新鼓了起來,又是一包腥臭的膿血。 那傷口里的竟然不是血! 顧千山料到了兩人會有這樣的反應,他顫悠悠地抬起手,指了指自己身上的東西,扯著嘴角,咧出一個極為痛苦的笑容:“你們不是要看轉靈術的代價嗎?這就是代價?!?/br> 梁樨一怔,道:“你真的……用了……” “對,我用了……”顧千山嘆了一口長長的氣,能將心中的秘密一口氣全都吐出來,仿佛用重拳將壓在心頭的巨石擊碎一樣暢快,他不愿隱瞞,也不必隱瞞了,他這副處境,還剩幾天活頭? 謊言這東西,從來都只有活人才需要。 他對季鳴楊說:“一年前,你追打的怨靈,是我的第一個試驗品。轉靈術真是神奇,生者可以交換,死者可以復蘇,只要兩個靈體具有同等的分量,就可以對他們實施交換,怎么樣?很棒吧?” “……”季鳴楊沒有回答。 “可我的實驗還沒開始呢,就被你們打破了,小季聽了林婉的話,就來質問我……你呢?你聽了小季的話,也來質問我,你們關心我是不是真的用了禁術……”他將目光轉向了梁樨,那怨毒的眼睛里涌現了幾分悲傷,“從一開始,就沒信任過我吧?為什么留我在身邊,你們沒問過自己嗎?喜歡我跟著你們,替你們鞍前馬后的照顧著……你們,對我又有幾分真心???” 隨著他不斷地剖白,季鳴楊的表情從詫異變成了疑惑,又進而變成了憤怒,最后成了忍無可忍,他吼道:“你在說什么……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么嗎?!我們沒把你當朋友?我不把你當兄弟,我會這么老遠的跑過來找你,會關心你有沒有碰不該碰的東西,會幫著你顧著你這么多年嗎!我叫你一聲哥,是真的把你當成我的兄弟……” “那你就看著我變成這樣?”顧千山嘶吼起來,那沙啞的聲音一旦放大,只會讓人覺得更加刺耳。 季鳴楊一怔,臉上不由得涌出了厭惡的神色:“你在怪我什么……是怪我沒有阻止你,還是怪我沒能幫你瞞住你用了禁術,讓你被內部通緝?你到現在都還沒告訴我們,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這個問題就像一根針,將顧千山所有的理智全都扎了個粉碎,他垂下頭,肩膀顫抖,突然用力咳出了幾灘黑血,可就連這血都沒能在地上黏著多久,不一會就蒸騰起陣陣黑煙,消散在空氣里。 梁樨的心一沉,此時的顧千山被怨氣纏了多少,還剩下幾分清醒的意識?從現在看來,他的情況只會差不會好。 顧千山擦了擦嘴角,血漬在他手背上散開一陣黑氣,他吸了口氣,語氣突然輕緩起來:“為什么……為了我最重要的寶貝,我的如霜?!?/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