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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晨從紛紛揚揚的雪花簾幕里沖出,一把搶過了何云起手上的杯子,把自己往他懷里一塞,仰頭就是一個粘了冰屑的笑臉:“走吧!” 何云起替他整了整圍巾,拍掉了額發上的細雪,將那粘唇角的冰粒吻化了,道:“好歹給你跑那么遠買了奶茶,也不說聲謝謝???” 季晨已經拉開車門坐了進去,何云起也不同他計較這些,跟著繞了一圈進了駕駛座,車內的空調溫度正好,比外面冰天雪地的要好多了,他這才剛坐穩,一旁的小朋友就湊了過來,攀在他的脖子上用力在他臉上親了一口,這吻的溫度明顯高了幾分,還帶著一股甜味兒,何云起趕緊攬住了那人的脖子,趁他溜走前,用力將他揉在了懷里,精準地沖著那帶奶沫子的嘴角吻了下去。 唇齒糾纏間,茶香和奶香在彼此的鼻息間交換,都氤氳成了戀人間醉人的香甜。 見好就收,車里太窄,真不是個黏糊的好地方,一吻過后,他總算松開了手臂,將臉頰微紅的人放回了座位上,還貼心的替他幫好了安全帶,笑著揉了一把細軟的額發:“這個道謝還不錯,我就收下了?!?/br> 季晨捧著冒熱氣的奶茶紙杯,用被吻得發紅的嘴唇抿了一口,輕聲道:“餓死了,快走……” 何云起帶季晨來的這家餐廳不是什么熱門餐館,但環境確實是不錯,安靜不說,座位與座位之間的距離也適中,還有一些花草裝飾用于隔斷。也許是價位偏高的緣故,這家店并沒有滿座,兩人找了個靠窗的角落坐了下來,按著何云起的安排點了幾道推薦菜。 季晨對吃的確實不挑剔,只要是好吃的,別管酸的辣的他都能照單全收,菜品按著套餐的次序上了又撤,從前菜到甜品,季晨眼里的星星就沒熄過,看來確實是合他胃口的,何云起舒了口氣,又打趣了他幾句,兩人離開餐廳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 “回家?”看季晨系好了安全帶,何云起笑瞇瞇地發出了詢問,他倆之間總有些獨特的溝通方式,旁人聽不明白,季晨卻清楚得很,“回家”和“回你家”之間可差出了好幾公里,然而季晨卻沒有糾正,而是點了點頭,算是默認。 正當何云起擰了車鑰匙準備發動汽車離開時,他出于習慣地往車內的后視鏡里看了一眼,就這么一眼,讓他驚得魂兒都快飛了—— 一個臉色蒼白,身材瘦弱的少年坐在后排座位的正中間,低垂著頭,一點動靜都沒有,而再往下看就會發現,他的身體從胸腹部開始,越往下,就越透明,直到雙腿,是徹底消失在燈光照不到的黑暗之中。 何云起瞪大了眼睛,看了看后視鏡,又看了看身旁正在玩手機的季晨,不自然地咳了一聲。 “干嘛?”季晨抬頭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總覺得他的眼睛在盯著什么地方,便抬起頭跟著他看了一眼,這一眼不要緊,下一秒,狹小的車廂里就炸了鍋,尖叫聲震耳欲聾,場面混亂到無法控制。 尖叫的不是何云起,也不是季晨,而是那位不請自來的鬼魂。 誰能想到,季晨只是回過頭伸長了手碰了一下那靈體,就能把他嚇得一陣鬼叫,那靈體剛才低垂著頭竟然是在睡覺,被這么一碰,立馬驚醒了過來,抱著自己的肩膀一通鬼哭狼嚎,連喊了好幾聲“對不起”,又哭嚎著“別殺我!”, 要不是季晨即使抽出一張符紙,以“再不閉嘴立刻打散”作為威脅,惡狠狠地吼了他一句,這靈體怕是能就地開始打起滾來。 這鬼東西也是個識時務的,被季晨吼了一句,立刻閉了嘴,可憐巴巴地看著兩人,何云起發誓,這是他閱鬼無數的二十多年里見過的,最最最膽小的鬼魂。傳言總說鬼怕人七分,眼前的這位恐怕已經把慫字刻入靈魂了。 “您……有什么事嗎?”也許是覺得這么大眼瞪小眼的過于尷尬,何云起咳了一聲,開口問道,“沒事的話,就別跟著我們了,我們要回家,家里全是陣,你進不去的?!?/br> “我……”那少年膽怯的看了一眼季晨,發現季晨的表情已經緩和了,不再像剛才那樣兇神惡煞,便放下心來,輕聲道,“我聽說,渡靈者可以幫忙完成未了的心愿……” 行吧,何云起不得不在回家途中改變了行程,暫時找了個溫暖避風的咖啡廳,帶著季晨和一個根本不能被人看見的鬼魂躲進了微型包廂里。 咖啡廳里的光原本就暗淡,臺桌上有紅色的香薰蠟燭,就靠著那一點微弱的燭光,加之昏暗的壁燈,何云起差點就要被眼前蒼白的靈體給嚇出病來,雖然知道他沒有攻擊性,但畢竟人鬼殊途,讓何云起不怕鬼,那是真不太可能。 季晨點的蛋糕和茶到了,他一邊慢條斯理地用叉子挑著擠成花的奶油,一邊支著腦袋聽著這鬼魂的故事。 少年叫楊書棋,今年十八歲,令人羨慕的年紀,卻令人遺憾的只能永遠停留在這個年紀,死于疾病,先天的,越長大,身體機能就越跟不上,能活到十八,其實已經是上天的恩賜了。 家里有健康的jiejie和弟弟,家人也早已做好了他隨時會離開的準備,所以格外珍惜他還活著的每一天。也正因為如此,即使是在這樣的花一般的年紀里死去,他也并沒有因為早逝而生出怨氣,他的靈體干干凈凈,過了尾七就可以按著規矩往生轉世了。 可這并不代表他沒有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