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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晨將受傷的左手背到身后,十分果斷地一閃身擋在了何云起的跟前,右手握住了旄節的正中央,用力一橫,作出了防御的姿態:“你是誰?” “我是誰?我當然是你的前輩啊?!眮砣艘恍?,臉上的每個毛孔都在往外滲著戾氣,他觸著木杖的手指輕緩地動了動,食指和拇指交替著,一下下地摩挲著光潔的表層,“怎么,不記得我了?你的記性怎么越來越差了?!?/br> 季晨咬了咬牙,果斷道:“你不是寧安?!?/br> 男人的臉上并沒有出現什么表情,甚至連一絲驚訝的神色都沒有,仿佛從一開始,他就沒打算將“寧安”這一身份維持太久。他淡淡地掃了一眼角落里不省人事的顏培,頗為遺憾地嘆了口氣,說:“哎,我早說了別讓我來,我演技又不行……讓我來應付季晨,簡直麻煩死了?!?/br> 這樣的自說自話讓季晨十分不快,但對于眼前的人,他心中存在的更多的是疑惑,他為什么會是寧安的樣子,為什么要說“演技”?將寧安打成殘魂的人……難道就是他嗎? “自我介紹一下吧,季晨。以后別叫我寧安,我不喜歡這個名字,聽起來一副沒出息的樣子,我姓秦,秦弦?!鼻叵业淖匝宰哉Z結束后,突然露出了一個看起來極其友好的笑容,沖季晨伸出了手,“來握個手?” “為什么要害岳景辰,為什么要扮成前輩的樣子?!奔境扛緫械门c他廢話,往后猛地退了一步,要不是何云起反應夠快,差點就被他踩了個結實。 “唉,有些話,咱倆單獨說比較合適,你后面那位……”秦弦揚了揚下巴,指向了何云起,眼睛瞇起,帶上了幾分蔑視,“一個普通人,能懂什么東西?” 何云起看了他一眼,并沒有太多的表態,而是輕輕拍了拍季晨背在身后的左手,示意他不必理會。 季晨咬了咬下唇,吸了一口氣,將音量提高了幾分:“回答我,為什么要害岳景辰,為什么要扮成前輩的樣子?!?/br> 本該清亮的少年音色,因為受傷充血的咽喉而變得沙啞,那聲音傳到何云起的耳朵里,成功牽動他皺起了眉頭。眼前的這個人十分可疑,各方面的可疑,即使他一再輕輕碰著季晨的手暗示他趕緊離開,可這關頭,要脫身恐怕都不太容易,這人顯然是有話要說,而且是對季晨而言很重要的話。 雖然他說話一副中二病晚期的模樣,真的很欠打。 “你非讓我在這說?”秦弦狀似苦惱地搓了搓頭發,“好吧,那我就在這說。我沒害岳景辰,我讓他變成怨靈,是為了讓你把他除掉,明白嗎?這可都是為了你好啊——” “什么?” “你那是什么表情?你還真什么都不記得了???”對于季晨驚愕的表情,秦弦也有樣學樣地回了一個,“你不把岳景辰除掉,這幅身體得到什么時候才能成功使用???你就沒仔細想想,為什么你一動就發燒?為什么身體發軟無力?這些現象都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你就沒一點疑惑?” 季晨的眼睛瞪得很大,他一直探求的答案,難道就是這樣的嗎? 自己的身體,并不是因為什么疾病或者異樣而不停高燒,而是因為……自己本不是這身體的主人? 記憶如噴涌而出的泉水,在腦海中瘋狂的回溯。 兩年前,季晨十八歲,他第一次握住了梁樨遞來的旄節,跟著梁采薇出門工作。 兩年前,岳景辰十八歲,他成了顏培實驗的犧牲品,縱身越出了未緊閉的窗,從此失蹤。 ——“何先生,我來拿回我的東西?!?/br> ——“這怎么可能呢!你怎么會死?你……你不是生我的氣了嗎?你不是逃走了嗎?” ——“晨晨……” 亂七八糟的聲音傳來,如同透過山谷的回聲,在腦海之中瘋狂地回響,他們在叫著自己的名字,不是季晨,是晨晨……或許說根本就不是晨晨,而是辰辰!所有對他好的人,都是真的對他好嗎?梁樨是嗎?梁采薇是嗎?何云起……是嗎?他們是真的喜歡自己,還是根本不知道,自己關心在意的那個人,已經被鳩占鵲巢? 季晨突然往后退了一大步,這次他實打實地踩在了何云起的腳上,失去平衡的身體往后倒了下去,何云起趕緊摟住了顫抖不已的他,又被他猛地推到了一邊去,何云起很錯愕,對秦弦的話,也是對季晨的舉動。 季晨的表情已經從驚愕變成了驚恐,瞪大的眼眶里,黑色的眼珠在飛快地轉動著,他哆嗦的唇在不停翕動,仿佛受了驚嚇的小動物。何云起顧不得季晨的掙扎,用力圈緊了手臂將他摟在懷里,雙手捧著他的臉,強迫他重新聚焦起視線看著自己。 何云起用力咽了咽口水,即使心慌意亂,他也還是將自己的聲音控制得有力而溫柔:“晨晨,看著我,看我!” “你為什么……叫我晨晨?”季晨的聲音很輕,卻顫抖得不成樣子,如果不是何云起細聽,他甚至都不能從那近似哭腔的詢問里聽出季晨所要表達的意思。 “你為什么叫我晨晨……你們為什么要叫我晨晨?為什么不叫我的名字,是怕叫錯嗎?是怕他回來了……” “你在說什么!晨晨!季晨!你清醒一點,看著我!”何云起雙手用力地快要將季晨的臉揉得變形,保持鎮定,他拼命勸說著自己,冷靜下來,一定要冷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