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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沈舟低頭,將身子趴伏得更低了一些,他伸手,想去拽景玥的衣擺,不料卻被他踢開。 “滾,我沒你這個弟弟?!闭f完這話,景玥便帶著陸遜離開。 陸遜整個人都貼在了景玥身上,他能感受到這人身體幾不可察的顫抖,和鼓噪不停、仿佛要跳出胸腔的心。 這人在擔心自己。 擔心自己被野狼撕碎,擔心自己受傷。 一股酸澀涌上心頭,陸遜沒忍住掉下了眼淚,他抬手抓住景玥的衣襟,說話時聲音有些沙啞,“你......你為何要救我?明明我對你......對你是那么憎惡......” 景玥低頭看了他一眼,沉默著沒答話,只徑直走回臥房,喚了小廝來給自己處理傷口。 “我來?!标戇d搶過藥箱,他在景玥腿邊跪下,手忙腳亂地拉過他的手,瞧見那猙獰的咬痕時,陸遜又流下淚來。 “你莫哭了?!本矮h瞧著實在心煩,抬手揉了揉太陽xue,神色很是疲乏。 他推開陸遜,用流水洗凈滿是血污的左手,敷上藥膏,再用牙咬著扯下繃帶,一圈一圈纏上,爾后從腰間錦囊倒出了幾粒芙蓉地龍丸,就著涼茶咽下,這才長舒了一口氣。 陸遜仍跪坐在景玥腳旁,抬眸怔怔地看著他,心底百感交集。 半晌,他輕聲道:“你若不是攝政王,我也不是陸府少主......咱們倒可廝守終老......只是,只是你為何要,為何要謀逆呢......”說道后頭,他哽咽了,抬手捂住臉頰,身子微微顫抖著。 陸遜只覺好像有人在撕扯著他的心,一半是家國安危,一半是安王舍命相救,他不知該作何種選擇。 景玥皺眉,被陸遜這副自我感動到痛哭流涕的模樣弄得莫名其妙,他又不愿意和陸遜解釋自己救人的原因,只能沉默。 屋中氛圍漸漸僵硬,最終,景玥實在忍受不了,他起身回臥房歇息,留陸遜一人跌坐在木椅旁哭泣。 · 狼崽子不在身邊,日子總過得漫長且無趣,景玥又扛著根魚竿去湖上垂釣,就那么渾渾噩噩地捱到了八月十八日。 酉時用過晚膳,景玥閑散地靠在軟墊上看書,桌前燭光微幌,張桓趙楹二人悄無聲息地跪在了廳中。 “小王爺已調了三千士卒在未央宮門前埋伏下了,另外,”張桓低聲說:“長安城大匡山后的校場,圣上抽調走了近一萬軍士,軍庫里的強.弓.勁.弩被挪走了一大半?!?/br> “嗯,知道了?!本矮h略一點頭,他翻過一頁書,忽而想到了甚么,微微蹙了眉,沉吟片刻,問道:“休屠耶那邊發兵了么?” “不知?!睆埢笓u頭,他問道:“王爺在擔心休屠耶突然反悔,今夜并不出兵么?要不屬下過去打探打探?” 景玥沉默,拇指食指反復摩挲著書頁,眼底晦暗不明。 休屠耶此人行事十分謹慎,有一點風吹草動就會起疑,狼崽子之前也多次提醒過自己......今夜多了景峻的人馬,若是出了差錯,搞不好會弄巧成拙。 幾不可聞地嘆口氣,景玥轉頭朝窗外看了眼,月明星稀,長空萬里無云,連一絲風兒都沒有。 他將書卷闔上,指尖在書面上點了點,說道:“陸遜那頭給景峻通風報了信,咱們只能發兵......走一步看一步罷,就當是賭一場?!?/br> 說完,他揮了揮衣袖,淡淡道:“退下罷?!?/br> “喏?!睆埢岗w楹答應,他們朝景玥行了禮,一個閃身消失在月色中。 王府后院廂房,陸遜翻來覆去地睡不著。 今夜景玥要發兵謀逆,而皇帝早就陳兵未央門內打算甕中捉鱉,所以景玥注定有去無回。 等明日的太陽升起,他與景玥將徹底陌路,一個是鋃鐺入獄的逆賊,一個是護駕有功的忠臣......再次相見時,便是在大理寺的死囚牢獄中。 陸遜掀開繡被,猛地坐了起來。 他痛苦地捂住了臉頰,喉嚨中發出一聲破碎的哽咽,兩行清淚便從眼角滑落。就像是有人將他吊在火爐上炙烤,等渾身的血都蒸干了,他才能在這兩難的選擇中做出最后的決定。 就那么僵坐了半晌,陸遜眼底漸漸浮出剜心般的悲戚,他下了床,趿著鞋朝景玥臥房走。 臥房仍亮著燈,他渾渾噩噩地推開門,抬頭,卻對上了景玥詢問的目光。 陸遜抿了抿唇,沒說話,只快走幾步上前,在景玥懷中坐下,爾后伸手去解身上褻衣的衣帶。 景玥眼皮一跳,忙攥住陸遜的手,不確定地輕聲低喚:“遜兒?” 這一聲溫柔到了骨子里,陸遜又流下淚來,他點了點頭,算作答應,手上動作不停,將褻衣脫下半邊,露出了肩胛。 “寶兒,你回來了?”景玥說話時聲音都在抖,他捧住陸遜的臉頰,抬起來,正要俯身去吻,卻瞧見了那人滿臉的淚痕。 景玥一愣,眼中的驚喜瞬間褪散,就像是被人兜頭潑了一盆冷水,他緩緩眨了眨眼,默然片刻,爾后冷著臉將陸遜推下去。 “你發什么癔癥?瘋了?”景玥皺眉,臉色很不好看。 “我把我的身子給你,你今夜留在安王府陪我好么?”陸遜伸手攥住景玥衣擺,他不住搖頭,“你別去未央門,圣上在那里埋伏了一萬勁兵,你們打不過的......我不想看你死......” 景玥被哭的心煩意亂,再加上狼崽子并沒有回來,巨大的心理落差讓他十分惱怒,一忍再忍之下,他猛地伸手掐住了陸遜的脖頸,眼底的不耐煩呼之欲出,“如今說這些有什么用?你去皇宮給景峻通風報信的時候,怎么不想到本王待你的好?給本王暖床的人多了去了,你又算甚么東西?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