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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一出,滿殿眾臣愕然,他們眨了眨眼,紛紛看向安王。 圣上與安王不和的事情,朝中人盡皆知,但這是叔侄二人的私事,眾臣都謹小慎微慣了,只要安王謀逆之心沒有昭然若揭,他們一向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景玥挑眉,手指在扶手上磕了磕,沉吟不語。 景峻續道:“安王假傳口諭,讓群臣夤夜冒雨前往未央門,雖說這只是一場鬧劇,可帝權天授,安王如此褻瀆天道,罪不可赦!但是——念在安王遼東退敵有功,此事便從輕發落,安王景玥罰俸一年,停職謝罪?!?/br> 眾臣臉色又是一變,“停職謝罪”的言下之意便是:朕要奪權親政,安王若是再不放權,就等著被圈禁在鳳陽祖祠,孤獨終老。 殿中一片靜寂,不時有燭火的噼啪聲響起。 “好哇?!本矮h冷笑著打破沉寂,他點了點頭,很爽快地站起身,“好得很,停職謝罪,圣上都將話說到這份兒上了,做臣子的何敢不從?” 說罷,他摘下戴了十六年的墨玉扳指,揚手一丟,一道黑光閃過,“叮鈴”一聲,扳指在景峻面前的書案上滾了好幾圈,最后躺在了桌角。 景玥沒再看景峻一眼,徑直出了大殿。 景峻看著他漸行漸遠的身影,搭在扶手上的手指動了動,最終,硬生生地扯開了目光。 只要有一日不親政,他便一日不能原諒景玥,對景玥的恨意也會越來越扭曲。他對景玥的恐懼來源于這個人手中的權力,只有將景玥逼得一無所有,他才能安心,才能像兒時那樣,再次全身心地依賴這位皇叔。 · 景玥坐著馬車回到王府,張桓和趙楹二人正苦著一張臉蹲在假山前嘆氣,瞧見他下朝回府,登時迎了上來,“王爺,您快瞧瞧后院那個不是陸公子的活祖宗罷,再不去,他就要將王府給拆了?!?/br> “怎了?”景玥接過侍衛遞來的手巾,擦了擦手問。 張桓拉著一張臉,嘆氣道:“那人醒來之后便提著刀亂砍人,口中還說他就是一頭撞死,也不愿意承歡王爺身下......還說王爺喪盡天良......” “不必說了?!本矮h抬手打斷,他略一思忖,轉身朝后院走,“本王去瞧瞧?!?/br> 甫一跨進后院的月洞門,景玥便聽見一陣桌椅碎裂的聲響。 陸遜被綁在一根柱子上,他運氣掙脫了幾次,未果,氣急敗壞下,抬腳去踹身邊的木椅,一面踹一面豎眉大罵,“要殺便殺,何必將我娶進安王府百般羞辱!安王狗賊!昨夜教你死里逃生,算你命硬!” 他斥責安王景玥jian詐狡猾,乃國之毒瘤,言辭頗為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正罵得酣暢淋漓,門軸“吱呀”一聲從外頭被人推開。 景玥逆光站在門口,他淡聲問:“陸少俠罵夠了么?若是不解氣,本王給你送杯茶來,你喝了繼續罵?!?/br> 陸遜臉色一沉,從鼻孔中哼出一口氣,眼底盡是厭惡和唾棄之色,他扭過頭,不愿意看景玥。 景玥也不惱,只面無表情地走到陸遜面前,垂眸看著跌坐在地上的人。似乎想起了什么往事,他的眼神柔和了不少,景玥緩緩伸出手,捏住面前人的下頜,猛地抬起—— 一雙盛怒中帶著憎惡的眸子看了過來。 景玥微愣,心底那點希冀暗了下去。 不是狼崽子。 狼崽子的眼眸很清澈,看向他時帶著光。 自嘲地笑了笑,景玥松開手,他適才怎會想起淮陽城與狼崽子相見的那個晚上呢......興許是狼崽子又突然不告而別,他太想念了。 “要殺要剮隨你便!但你休想教我易弁而釵!”陸遜將一口白牙咬得“咯吱”直響。 景玥猛然回神,他微微皺眉,掃了一眼陸遜,面色不悅。 這人到底是吃什么長大的,蠢笨如豬不說,脾氣還和陸三爺一樣教人惡心。 耳畔是再熟悉不過的聲音,但話語內容卻不堪入耳,景玥聽得心煩意亂,他猛地彎腰,掐住陸遜的脖頸,冷聲道:“你給本王安分些,如今過了門,你就是本王的妾,伺候的本王心情好了,自會多疼你一些。莫要給命不想要,在本王面前不要可勁兒蹦跶?!?/br> 陸遜被景玥突然的震怒嚇到,他眨眨眼,罵聲戛然而止。 景玥定了定神,堪堪將心底的煩躁壓下去,默然片刻,緩緩松了掐著陸遜脖頸的手。 陸遜偏口咳嗽了好幾下,他喘著粗氣恨恨地瞪著景玥。 景玥沒搭理他,彎腰替他解開繩索,淡聲道:“走罷,廚房備了早膳,隨本王去用飯?!?/br> 手腳的綁縛被松開,陸遜猛地從地上躍起,掏出匕首二話不說便要往景玥胸口扎。 結果,刀刃兒還沒碰著景玥胸膛,眼前一片紫光閃過,他的后腰一麻,整個人便軟了下去。 景玥抬臂將陸遜接住,又伸手點了他的啞xue,爾后喚來兩名小廝,吩咐他們將陸遜抬到自己臥房。 張桓已布好了菜,見景玥掀簾子進來,遂拱手行禮。 景玥略一點頭,徑直走到屏風后,再出來時已換了件輕便氅衣,肚腹纏著一圈厚厚的繃帶,往外還滲著一團血漬。 他在桌前坐下,曲起手指敲了敲桌面。 那兩個小廝會意,將陸遜放在景玥身邊。 景玥攪了攪白瓷碗里的芙蓉魚子羹,爾后舀起一勺,抬手送到陸遜唇邊,“吃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