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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遜捂著嘴猛烈咳嗽,好似要將五臟六腑都咳出來一般,血濺在雪地上, 觸目驚心。 這次毒發與在海上的那次不同, 自從到了遼東城, 諸事繁雜, 他就沒好好睡過一個囫圇覺, 今日又不要命地在長白極寒之地吹風, 透支了內力,這些直接導致種在體內的第一枚附骨針的毒提前發作了。 他覺著血rou里好似有無數蟲蟻噬咬, 骨頭又疼又癢,只想教人撕開皮rou用刀狠狠地刮了骨頭,才能好受些。 眼前一陣黑白交加, 陸遜汗如雨下, 昏沉地將身子趴在地上。 太疼了。 景承玨要是在就好了, 他撐不住了。 陸遜無意識地想著,他顫抖著伸出手去捂臉,卻發現兩只手上都是濃稠紫黑的血。 鵝毛大雪紛揚落下,悄無聲息地滲入手心, 他呆呆地看著,半晌,終于抽回了一絲神智。 不......他還不能倒下......福王沒有抓到...... 就像是游蕩的靈魂重回軀殼,陸遜猛然抬起了頭。他頓了頓看向沈舟,用袖子擦干凈唇邊的血,啞聲道:“走,去堵福王的路?!?/br> 沈舟眼眸輕閃,眼前人散了發冠,墨黑的碎發落在蒼白的頰側,長睫半垂,勾勒出一種觸目驚心的美,像一朵風催雪壓下依舊妖冶的花......沈舟抿唇,他也不知道此時怎么會用“花”來形容陸遜,只是眼前的人真的太美了。 “沈舟?”沒得到回應,陸遜微微偏頭,喚道。 “嗯......嗯!我在!”沈舟回神,他閉了閉眼眸,將陸遜蒼白如玉的側臉和后頸從腦海中抹去,慌忙答應。 陸遜扶著沈舟的肩膀慢慢站起身,他舔了舔唇邊的血跡,“別磨蹭了,走罷?!?/br> 沈舟臉色凝重下來,點點頭,很識時務地沒有多問陸遜吐血的事情,一言不發地扛起孟拱,和陸遜一前一后朝遼東城中奔去。 黑云壓城,狼煙滾滾升起,箭樓上的大纛旗被風扯得呼呼作響,通往城墻的樓梯上堆滿了尸體,血流如注,一小股一小股地順著臺階淌下,在低洼處匯成血泊。 馬蹄扣在青石板上,急如鼓點,踢倒了不少擺在街道兩側攤子,城中數十萬百姓奔走哭號,推擠滾撲,仍有不少死于馬蹄之下。 福王景琸提著鐵槍振臂一揮,將一位白發蒼蒼的老翁砸得腦漿迸裂,他的身后跟著一隊身著玄鐵盔甲的騎兵,個個臉染鮮血,面色凝重,時不時回頭向后看,也有不少騎兵舉起長刀,對著滿街四散逃跑的百姓便是一陣亂砍,不分男女老幼。 “畜生!那都是活生生的人!”沈舟暴怒,他騎在馬上,彎弓搭箭,“嗖嗖嗖”連發三箭,將策馬跑在前頭的幾名玄鐵騎兵射殺下馬。 爾后縱馬向前,直沖玄鐵騎兵隊伍,胯.下.駿馬通人意,長長地嘶叫一聲,抬起前蹄便將狠狠地踹向敵人! 騎兵隊伍被打亂,后邊的遼東軍很快便圍了上去,陸遜將五千將軍分出一千名,專門保護城中百姓前往長白山逍遙派門前避難,自己則率領剩下的四千將士包抄景琸。 風扯得緊了些,馬鳴蕭蕭,流箭如蝗,寒鐵鏘颯,溫熱殷紅的血和冰寒蒼白的雪混合在一起。 景琸偏頭,狠狠地吐了口唾沫,他回頭看了眼不斷壓上來的遼東軍,自己的騎兵已死傷過半。 “奶.奶.的!”他低聲咒罵,將牙齒咬得咯吱直響,眼神里流露出困獸死斗的兇狠,他猛地抬頭,看向了遼東城緊閉南城門,只要想法子開了那扇門,自己就有救了。 南城門外,戎狄王休屠耶率一萬戎狄士兵陳列在遼東城的郊野,他優哉游哉地端坐在戰車上,看著搖搖欲墜的遼東城。 東瀛入侵,城中福王叛變,這場好戲他怎么也要來湊個熱鬧,如今就等著景琸開城門,好教他戎狄王朝在遼東也分一杯羹。 努爾術身披盔甲,腳底生風地在他面前拜倒:“父皇!這都過去半個時辰了,為何福王還不來開城門?東瀛蠻子在東門那邊已經進城了!咱們再進不去,到時候就沒得搶了!請父皇準許孩兒攻城!” “急甚么!”休屠耶扳了臉,訓斥兒子,“咱門派往遼東城的密探還未回來,里頭到底什么情況不得而知,若是冒然進攻,損失的是我們的兵力,不戰而屈人之兵的道理,你不懂么!” 努爾術被父親當著萬名將士的面呵斥,臉上有些掛不住,卻也不敢說半句違抗的話,只能陰沉著臉,琢磨著進城后要如何搶劫殺人,好發泄這股憋在心頭的怨氣。 黑鴉繞城低飛,彤云密布,天很快便暗了下來,驀地,一道明亮的煙火在空中炸開。 景琸見狀,登時來了精神,這是休屠耶給他的信號,說明城外戎狄軍已經到了!他驚喜若狂,大叫一聲,揮動鐵槍砸向遼東軍,“玄鐵騎兵聽令!開南門放戎狄軍進城者,賞城百座,封千戶侯!” 這話一出,原本頹喪著打算投降的玄鐵騎兵登時聒噪起來,向后是死,向前也是死,不如拼一把,若是開了城門,往后便是金玉滿堂,富埒陶白! 他們縱馬,大吼著沖向遼東軍圍成的防線,個個都殺紅了眼,不管是誰,揮刀只砍。 很快,遼東軍便被撕開了一道口子,景琸大喜,雙腿一夾馬肚,朝著南城門飛馳而去。 沈舟也被兩三名騎兵絆住了腳,遼東軍節節敗退。 陸遜橫劍刺入一名騎兵的胸膛,正要抽出清風劍,卻被肩胛骨處涌上來的疼痛折磨得沒了力氣,只這一秒鐘的滯澀,他的身后便殺來了另外一位騎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