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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田信一正笑著請幾人落座,碰到景玥那刀子似的目光時愣了愣,他眨眨眼,有些疑惑,不知自己哪里照顧不周教丁公子又冷了臉。 陸遜見狀,忙道:“先生不必理他,只管教他一個人發瘋去,咱們吃酒?!闭f罷,他在西側席上坐了,朝山田信一振袖行大禮,“承蒙先生照顧,我等感激不盡?!?/br> “陸公子客氣了?!鄙教镄乓恍χ€禮,“海上嘉賓難逢,萍水邂逅,小可甚是歡喜,快請莫要行此大禮?!?/br> 陸遜輕輕一笑,又打量了他一眼,這人談吐甚是風雅,倒和他那斯文皮相很般配。 酒筵開席,菜肴雖普通,但味道很好,海上行船,吃的清淡,燙一壺松花酒,別是一般好滋味。 兩三杯酒下肚,眾人都彼此熟悉了不少,又有陸遜在旁不時講笑話活躍氣氛,晚膳用得甚是愉悅。 美人兒笑得花枝亂顫,靠在山田信一懷里只喘氣,山田也有好幾次噴了酒水,失了儀態,摟著美人輕拍后背。 景玥眉眼含笑地伸手去擰陸遜的臉頰,“狼崽子好牙口,來我懷里,教我好好疼一疼?!闭f罷便要去攬陸遜的腰。 陸遜拿筷子“啪”地一下敲打掉他的手,癟癟嘴,朝山田和美人說道:“你們瞧瞧,他整天都這般欺侮我?!闭f罷,歪頭翻了個白眼,冷哼一聲。 眾人被陸遜那既炫耀又嬌嗔的模樣逗樂了,又是一陣捧腹大笑。 這頓晚膳吃了一個多時辰,丫鬟們才端上了茶水。 美人兒在酒席間弄臟了衣服,起身去里屋換,等出來時手上多了副字畫,“陸公子一個勁兒炫耀,我不服,我也要說我家先生的好處,大家瞧瞧我先生作的字畫,好還是不好?” 說著,他將卷軸緩緩展開,一副海上生明月的壯麗圖畫便映入眾人眼中。 陸遜對西方油畫有了解,對這種潑墨國畫卻是一竅不通,當下只能擺手照實說自己不懂。 景玥在一旁細細地瞧了一會兒,淡聲道:“書法與畫中行筆波磔森森,力透紙背,瞧著......卻是有一番激昂慷慨的豪氣在里頭。不過我朝書法講究一個‘圓蘊’,這幅字畫便少了那么一點味道?!?/br> 山田信一聽罷,神色先是一怔,爾后驚喜之情溢于言表,他“倏”地站起身,握住景玥的手,“今日竟尋得一知己......內室還有幾幅拙作,丁公子可否移步再敘?” 景玥出身皇族,是躺在那些珍品堆里長大的,對這些字畫有一定的品評鑒賞能力,聽山田信一還有其他珍藏,自是欣然答應。 兩人起身離席,“丁公子,請——”山田信一躬身行禮,隨景玥一前一后進了內室。 陸遜瞧著這兩人,總算是相信了原書中說他們一見如故、相談甚歡,乃至交好友的說法了。 景玥總是孤身一人,如今看到他有交心好友,陸遜心底自然歡喜,他故意呷醋,擰眉對美人兒說:“瞧瞧,瞧瞧,留下咱們了?!?/br> 美人兒“咯咯”直笑,他靠在軟墊上吃茶,“咱們只管玩咱們的,也不要他們?!?/br> 兩人又坐著聊了會兒天,陸遜這才知道美人兒是楚朝人,名喚裴宣,小時候被爹娘賣到東瀛妓館,吃了不少苦頭,十五歲時遇到山田信一,從此便一直跟在他身邊,兩人成親快有五年了。 裴宣斂了細長的美眸,問道:“陸公子與丁公子成親多久啦?” “我么?”陸遜指了指自己,他笑道:“我們才相識不到半年,哪里比得上你與山田先生的感情?!?/br> “不,我看人一向很準的,丁公子比先生癡情得多?!迸嵝麚u頭,他道:“你們剛來后艙的時候,丁公子對先生防備得很,目光寸步不離你。他那是無聲地警告我們,要是敢對你做出不好的事情,他定會叫我們死無葬身之地?!?/br> 陸遜苦笑,景玥的心他明白,可是自己沒多少時間陪他了。兩人在一起耳鬢廝磨的時間越久,就越能發現對方的好,就越難舍難分。 一想到自己現在是數著日子過活,陸遜的心就揪著疼。他沒法想象一年后自己與景玥永別,這個傻王爺會崩潰成甚么樣子,所以現在他要拼盡力氣替景玥擺平一切事情,替他鋪好路。 稱帝么?不行?;实凼欠饨ㄖ贫认伦钍〉漠a品,他不要景玥變成千萬文臣的傀儡,整日被文臣用各種禮儀綱常束縛,他要幫助景玥永遠逃離明堂,江湖那么大,隨便找個犄角旮旯便能快活過一輩子。 他的愛人必須是逍遙在浩渺蒼穹中的鷹隼,而不是池中魚、籠中鳥。 正說著話,山田信一掀了簾子從里邊出來,笑吟吟道:“宣兒說我壞話呢?!彼咧僚嵝磉?,俯身吻了吻裴宣潔白的額頭,爾后笑著將人抱起。 景玥也從里屋出來,手里拿著幾卷字畫。 陸遜瞧著他笑,站起來說:“我當你今夜要與山田先生秉燭夜談呢?!?/br> “舍不得你?!本矮h笑了笑,走到陸遜身旁,用手中的卷軸輕輕敲了敲他的腦袋,“小妖精,回去罷?!?/br> 相互道了別,景玥和陸遜回側艙歇息。 兩人褪去外衣,相擁在床榻上,小聲說話。 陸遜靠在景玥肩膀上,將手搭在他胸膛前,說道:“我適才算了算日子,再有一日就到遼東了。軍餉糧草是個繁瑣的賬目,你就別cao心了只管交給我,到時候我唱白臉,你唱.紅.臉,專管替我收拾那些不聽話的知府,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