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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沙灘邊架起篝火,張桓將三人的衣衫一件一件地晾著,爾后去海里抓魚。 景玥抱著陸遜在篝火旁坐下,伸手替他去脫破爛不堪的外衫,抖了抖后正要撂到一邊,卻從寬袖中骨碌碌地滾出了一只小白瓷瓶。 他一把將瓷瓶兒抄在手中,拔開木塞,濃烈的香氣撲鼻而來,景玥臉色一沉,倒出幾粒出來,烏金的丹藥在日光下泛著微光,他用食指拇指拈起擱在鼻下一聞。 是阿芙蓉。 安王府有很多,他以前用來喂那些小倌兒吃的。 景玥蹙眉,垂眼看向懷中熟睡的陸遜,這幾日陸遜身上總有一股若有若無的香味,他聞著熟悉,就是一時半會兒想不起是甚么,如今親眼瞧見了這金丹,算是知道了。 陸遜將這東西帶在身上干甚?阿芙蓉久食成癖,這狼崽子甚么時候沾上這東西的? 張桓一手提著四五條魚,一手捧著只兩三百斤的大蚌,他滿臉喜氣,“王爺,我在礁石下逮了只蚌,燒了給公子補補身?!?/br> 說著他朝景玥看去,卻見自家王爺臉色沉郁地盯著一只小白瓷瓶。那只瓷瓶甚是精巧,瓶身用青藍色勾出花紋,再用金絲細細鑲著。 張桓臉色瞬變,“王爺,這、這是......” 景玥將白瓷瓶遞了過去,面沉如水,他問道:“你瞧這瓶兒是哪里的東西?” 張桓接過,瞧見瓶中的烏金丹藥時臉色又是一變,過了半晌他問道:“宮里頭上好的刻花白瓷瓶......王爺是從陸公子身上找出來的么?” 景玥不答,他把瓶兒拿回來,捏在手里,指尖微微用力,正欲捏碎,又想到了什么,于是又沉著臉將木塞摁了回去。 他擰著眉峰,沉聲問道:“你說陸遜身上怎么會有宮里頭的東西?” 海風輕柔吹來,日光烤在人身上,濕透的衣裳沒用多久便干了,晶瑩剔透的鹽粒析出,凝結在衣服表面。 張桓哈哈一笑,沒接話,他伸手替景玥拂去肩膀上的鹽粒,轉移了話題,“王爺快將衣裳脫了,屬下幫您將鹽粒清理......” “本王問你話!他身上怎么會有宮里的東西?”景玥爆呵一聲,打斷張桓的話,神色頗為陰郁。 張桓收了勉強擠出的笑容,他低頭在一旁坐下,沉默不語。 太陽擎在頭頂,刺目的光晃得人眼花繚亂,景玥像一尊石像僵坐著。 當陸遜主動來找自己時,他就該想到楚皇。那么冷心的一個人,怎么可能突然變了心意說要跟自己回長安?唯一的解釋就是有人想要他接近自己。 掌心不斷傳來冷意,景玥將白瓷瓶攥緊又松開,最后一言不發地給陸遜放回懷中,爾后,他沒有抽回手,輕輕貼在了陸遜跳動的胸膛上。 這人的心不是捂不熱,而是早已給了別人。 陸遜會為了楚皇易弁而釵待在自己身邊,卻永遠不會心甘情愿地跟自己回安王府。 景玥抬頭朝遠處看了看,觸目都是墨藍,浮云游蕩,孤鳥高飛,他想起楚皇帶在身邊、形影不離的一支筆,筆桿上刻著一個“遜”字......如今想來,那便是二人的定情信物了罷。 陸遜是被一陣香味弄醒的,他睜開眼,吸了吸鼻子,偏頭,瞧見張桓正用匕首將白花花的蚌rou割成塊遞給景玥。 那蚌rou烤得焦黃,咸香撲鼻,陸遜頓覺腹中甚是饑餓,他撐著坐起來道:“快給我一塊蚌rou,聞起來似乎甚是鮮美......唔!” 正說著,一塊rou便遞到了嘴邊,景玥將rou切成薄薄的一片,送到陸遜口中,“吃罷?!?/br> 陸遜也不客氣,就著景玥的手吃了大半塊蚌rou,這才偏頭招手說不要,爾后又接過張桓遞來的清水。 吃飽喝足后,他又覺著有些乏,于是挪到景玥身旁,歪在他身上歇息。 景玥正用匕首挑了蚌rou往口里送,見陸遜靠來,遂伸了胳膊將人摟住,他攥了攥陸遜的肩膀道:“剛吃了rou,起來消消食,不然積在胃腹里,有你疼的?!?/br> “乏得很,不想動?!标戇d翻了個身,整個人都壓在景玥懷里,“你吃你的,我不擾你?!?/br> 此時已是黃昏時分,夕陽鋪在水面上,燦燦然閃著橘紅色的光,倦鳥歸林,海浪撲在海灘上,幾只螃蟹便撲簌簌地重新跑回水里。 景玥將rou放下,用帕子擦了擦手,爾后探到陸遜的肚腹輕輕按揉,“我給你揉揉,你歇著罷?!?/br> 正說著,他突然訝異地“咦”了一聲,陸遜掀起眼皮看他,只見景玥從自己懷中摸出了一只白瓷瓶兒,拿在手里正細細地瞧。 “這是甚么?”景玥疑惑,他看向陸遜問。 陸遜神色微微一僵,他伸手將白瓷瓶拿回,笑道:“怎么?只準許王爺你有芙蓉地龍丸,我就不許有靈丹妙藥了?” “甚么靈丹妙藥,拿來我瞧瞧?!本矮h說著,作勢便要去奪瓶子,“我聞著香得很,莫不是九花丸?或是虞美人調制成的丹藥?” 聞言,陸遜蹙了眉,他從景玥懷中坐起,對上那人似笑非笑的眼眸。 兩人都沒再說話,四周陷入靜寂之中,不時有篝火的“噼啪”聲,和海浪拍打礁石的“嘩啦”聲傳來。 就那么僵了一會兒,陸遜扯了抹笑,他將木塞拔開,倒出一顆,捏在手里,爾后看向景玥道:“九花丸的藥效哪里及它半分,我說這是靈丹妙藥,王爺卻不信。不如我替王爺嘗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