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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遜翻出件金線勾邊的竹紋長袍套在身上,張開手臂瞧了瞧,略一皺眉,覺著這身行頭有些拖沓,今夜要是真打起來難免有些礙手礙腳,于是便想著重新換一身,剛褪了一個袖子,門被人從外頭敲響了。 張桓提著食盒站在外頭,仍是那副瞧不出悲喜的表情,送完吃食便走,從不和陸遜多說一句話。 陸遜聳聳肩,提著食盒折回房間。 原書中對白額虎張桓的判詞是“可嘆百毒身,護王婦孺心”,是說他本是陰騭狠辣之人,卻因為護住心切變得婦人之仁,事事都放不開手腳,唯恐傷害了自家王爺一分一毫,最后為了救安王出獄,死于楚皇禁衛軍的羽箭之下。 他不是大jian大惡之人,但也絕非善類,景玥是他唯一的逆鱗,要想不得罪他,唯一的法子就是不得罪景玥。 陸遜嘆口氣,不知景玥用了什么蠱惑人心的法子,竟教這樣一等一的高手死心塌地為他賣命。 長吁短嘆地揭開食盒,陸遜眸子亮了亮,今日的菜肴甚是好看,濃白魚湯上浮著蔥綠的茶葉,嫩綠的竹筍尖兒陪襯粉紅荷花瓣,幽綠荷葉包著一只烤的焦黃流油的雞,外加一壺陳年好酒,酒水艷如胭脂,酒香四溢。 這一桌佳肴直看得陸遜食指大動,坐在桌邊拿起筷子,便是一陣風卷云餐。 酒足飯飽,陸遜仰靠在木椅上消食,眸子不經意地一掃,捕捉到了壓在食盒底部的字條,用食指中指夾起,筆鋒凌厲、入木三分的字跡撞入眼簾—— “好酒好菜款待,本王送陸公子上路?!?/br> “嘶......”陸遜氣得臉色發青,他將字條揉了揚手丟在一旁,磨了磨后槽牙。 他陸遜活了二十六年,何時受過這等氣?不過是小小利用了他一下,閉口不提今夜的計劃和他打了一陣太極么?至于教張桓送來這句話敲打自己嗎! 陸遜越想越氣,對景玥恨得是牙癢癢,可偏偏自己又打不過他,武力上他占不到一丁點便宜。 有小廝上來將杯盤撤了下去,陸遜漱口洗手,爾后出房間朝陸三爺屋子走,門沒上閂,他敲了幾下,里頭傳來陸三爺叫他進去的聲音。陸遜答應了一聲,推門而入,習慣性轉身將門闔上,這才朝內里走。 陸三爺正在用膳,陸遜朝桌上看了一眼,登時愣住,一碟醋腌蒜苔外加一碗白米飯,這就是陸三爺的吃食么?略略回想了一下自己適才的佳肴,陸遜眨了眨眼,猶豫了一下問道:“三爺......這飯可合您胃口?” “還好,就是這幾日頓頓都吃,有些膩?!标懭隣敯橇艘豢诎罪?,粗略嚼了嚼咽進肚腹道。 “......”陸遜嘴角抽了抽,難道景玥因為惱三爺和他大打出手,或者惱三爺一口一個“狗賊”“畜生”地叫他,所以只給三爺吃這么寒酸的飯? 這念頭甫一冒出來,陸遜便否定了。景玥沒這么幼稚,也沒這么慈悲,他要是真惱陸三爺,三爺哪里還有活路?這幾日與景玥相處覺著他甚是溫柔,差點忘了原書中景玥最后是怎么折磨陸家大長老,怎么血洗祆月教了。 想至此陸遜眼皮跳了一下,糟糕,自己昨夜惹惱了他,適才又收到他寫的字條,這安王莫不是真要弄死自己,那自己豈不是要...... 陸遜倒吸一口氣,登時覺著剛吃下去的飯菜不香了,再想到這件事確實是自己算計安王,景玥惱怒實屬正常,當下后知后覺地扯了扯嘴角,不是吧,這人真要殺自己? “遜兒?”陸三爺吃罷飯,撂下筷子,一抬頭便瞧見陸遜緊皺著眉頭,似是有天大的煩心事,當下他伸出手在陸遜面前晃了晃,“怎了?何故如此憂愁?” 陸遜一個激靈回過神,他咳嗽一聲,扯著笑搖頭,“無妨,一點小事?!?/br> “你在擔心今晚帶著那孩子逃不了?”陸三爺問,他道:“今夜我去接那孩子,咱們在城外的十里亭碰面,你只等我半個時辰,若我沒有出現,你便自己先走。琉璃伏羲鎖我已交給你,只要你能逃走,我便無甚后顧之憂,最多不過是拚了這條老命和安王同歸于盡?!?/br> “別,三爺千萬莫要如此?!标戇d連連擺手,他扶額,輕輕按揉了一下眉心,算了,先不管景玥那廝要如何處置自己了,當務之急是今夜子時一刻的惡戰。 于是陸遜斂了神色,用僅有兩人可聽見的聲音,將計劃給陸三爺說了一遍。 第11章 山雨欲來風滿樓。 陸遜在陸三爺房中用過午膳,原本碧空如洗的蒼穹轉瞬間便鋪滿了黑沉沉的烏云,天氣卻仍是溽熱,悶著汗珠在人身上,說不出得難受。 “瞧著這天兒,今夜怕是有大雨?!标懭隣敵吨菇聿蛔〔梁?,他憂心忡忡地看著窗外。 陸遜沒接話,向陸三爺告別后便回到了自己屋里,閂上門,他徑自走至床邊,脫了靴子,在床上盤腿坐下。 時辰還早,與其枯坐著擔心自己的命,不如抽空多練習內功心法,武功高強橫豎不是壞事。 潑天的墨云越壓越低,不見一絲風,只悶得樹上的知了扯著嗓子沒命地叫,陸遜只坐了一會兒,額頭便是汗水涔涔,順著臉頰淌落在那段雪白的脖頸上。 沒了太陽,屋里很快便暗下來,陸遜也不甚在意,只眼觀鼻口關心練功,酉時張桓送來晚膳,簡單吃了兩三口,便又回床上坐下,就這么捱到了子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