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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將軍?”山本寧次放下報紙,神態平緩地微微抬頭看向面前身形修長高挑的絕色美人——用“絕世美人”這個詞來形容男子實在是奇怪得很,但若放在眼前這人身上,就沒有絲毫違和感了。 此刻的沈長河長身玉立,長發隨意地披散于肩,寬袍廣袖、飄飄若仙人之姿。他著了一襲形制簡單的墨黑長衫,系帶勾勒出腰部纖細優美的輪廓,臉色雖是病態的蒼白,神情之間卻是睥睨天下的泰然自若、波瀾不驚。 山本寧次與沈長河不過見過兩面:第一面是在諾亞要塞兩軍短兵相接之時,第二面就是現在??善谶@陰暗的牢獄之中,處于對立面的兩個“大國重臣”卻云淡風輕地相視一笑:雖不能“泯恩仇”,卻至少算是能心平氣和地坐下來交談了。 山本寧次跪坐在桌案后面的蒲團上,是規規矩矩的、標準的東瀛人的坐姿。桌案對面擺著另一個蒲團,他見沈長河一撩下擺,以為也會如同自己這般規規矩矩地坐下來,卻不料這有著傾國之色的男子卻大大剌剌地盤腿坐了下來,隨后又自然地伸直了一條長腿,然后屈起另一條腿,一只手臂胳膊肘拄在膝蓋上,端起桌子上的酒杯就舉了起來:“大秦西北特產的西風烈,嘗嘗?” 語氣輕佻,動作也是吊兒郎當。沈長河說這話時明明在笑,可一雙綠得有些發灰的桃花眼卻透著三分蒼涼、七分懷念—— 他是想起了什么人么?因為這杯酒? 山本寧次默然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謹慎地抿了一口,隨即被嗆得劇烈咳嗽起來。好不容易稍稍緩過來了些,卻聽沈長河悠悠問道:“此酒,比之東瀛清酒如何?” “粗糙,醇厚,無序,傲慢?!?/br> 山本寧次用生硬的漢語答道:“就像你們的國家一樣?!?/br> “哦?”聽了他這回答,沈長河似乎終于開始對面前這其貌不揚的東瀛武將起了興趣,微微張開一雙漂亮的大眼睛,似笑非笑地看向他:“那么清酒呢?” “細膩、清淡,有序,謙和?!?/br> “然而并不像你們的國家?!?/br> “是的?!鄙奖緦幋纬姓J得很干脆:“它象征的是帝國千百年來所追求、務必達到的一種至高境界。用你們秦人的話來說,這叫做‘道’?!?/br> 沈長河不置可否地垂下睫毛,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卻并不急著喝,而是接著緩緩道:“可惜啊,你們把路走反了——簡直可謂南轅北轍?!?/br> “將軍紆尊降貴來此,不是為了與我這手下敗將煮酒論道的吧?!鄙奖緦幋蔚皿w地微笑道:“如今帝國敗局已定,不知您來找我有何深意?如果是為了羞辱,那恐怕要讓將軍失望了?!?/br> 沈長河聞言一笑,搖了搖頭。山本寧次又問:“或是來賜我一死的?” “我是來恭喜山本先生的?!鄙蜷L河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方才抬起頭看向他:“你可以回國了?!?/br> 山本寧次臉上并無半分喜色,只定定地會看向沈長河,淡淡道:“我未能在被俘之后當即自裁,回國便是死罪。沈將軍,你現在就殺了我吧!” “你很怕死?!?/br> 沈長河篤定地替他下了結論:“若非如此,這一年里你有無數次機會自殺,早該死了?!?/br> “……”被說中心思的山本寧次心中忽然慌亂了起來。沈長河見他無言以對,也不待他回答,而是自顧自說了下去:“我聽說,你曾多次力阻大本營全面入侵秦國?” “不錯,”山本寧次沉聲道:“可我并非主和派,我只是比其他人更清醒、更了解帝國真正的實力水平罷了?!?/br> 他一字一句道:“沈將軍,希望你明白這樣一件事——帝國并非懼怕你們秦國,而是懼怕大洋國。這一點,即便秦國向帝國本土投放了核*彈也無法改變?!?/br> 他對自己這句話的效果十分滿意:因為下一秒,沈長河的臉色就變了。山本名次正得意著,卻聽后者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點了點頭:“我知道?!?/br> 沈長河這句話是發自肺腑,并無半點故弄玄虛之意:秦國弱成了什么德行,他比誰都清楚。當初他之所以集中全部力量研制核武器,也只是因為母親嬴風是“穿越者”的緣故而讓他得以“未卜先知”…… 否則,按照正常的歷史進程和發展規律,弱小落后的秦國是絕無可能率先擁有核*武器的。 他能走到今天,根本就是逆天而行。然而個人的力量終究太過有限,歷史交到他手里的秦國本身就是個“無藥可救”的爛攤子——光是要把這個爛攤子拖回正軌上來,就已經耗盡他的全部智計和心血了。 “不得不承認,沈將軍,你真的很厲害?!鄙奖緦幋斡芍缘卣酒鹕韥?,對著他深深鞠了一躬:“如果我們的對手不是你,帝國派遣軍能提前半年拿下西南天險、進而突破西北防線,再加上沒有核彈的干預,也許我們不會敗得這么毫無懸念?!?/br> “即便沒有我的存在,你們也一定會輸?!鄙蜷L河漠然道:“你們東瀛野心太大,島內貧乏的資源和狹小的國土面積撐不起來?!?/br> 山本寧次愣了一下,隨即大笑出聲:“哈哈,對!國土太小,又什么資源都沒有,加之天災連年不斷……非戰之過,非戰之過??!” 止住笑聲,他復又陰沉地盯住沈長河,帶著十二分的懷疑反問:“將軍閣下所謂放我出去,可是要將我交予國際軍事法庭審判定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