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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如今他又生硬地把話題轉移到正事上,就是為了看自己是不是個“識時務的”——會不會給足他這位“兩朝元老”面子。 想到這個層面,沈長河就知道接下來該怎么做了。他在心里嘆息一聲,暗暗想著:“這里不是涼州,這些人也不是我的下屬……我得把他哄高興了,否則仗更難打?!?/br> 脫口而出的則是:“任公所言極是。然而,于武州會戰這般大規模的戰爭部署之上,晚生卻絕不敢在任公和諸位前輩英杰面前班門弄斧?!?/br> 這段話說得委婉客氣、得體之至。如果僅提柳俞一人,則未免像是針對柳俞此前陰陽怪氣的“奉承”而作出的反唇相譏一般,難免會令柳俞心生不快;而加上在場其他“有資歷”的老將,則完美地解決了這個問題。不止柳俞,在場其他將領聽著也很是受用,于是眾人紛紛心滿意足地看向柳俞,準備聆聽教誨。 柳俞雙眼微瞇,也笑了:“沈將軍真是太謙虛了,年輕人謙虛過頭也不是什么好事嘛,還是要有朝氣,有銳氣!柳某是老朽了,國家的未來還要靠著將軍這樣的青年英才才能撐起來嘛!正好,柳某也想聽聽將軍的高見,沈將軍,你可不要推辭??!” “豈敢豈敢……” 沈長河同柳俞反復推讓了幾次,打太極打得昏天暗地,聽得其他人簡直要困得睡過去了。直到這時,他才很“難為情”地、慢吞吞地開了口:“既然任公如此寬宏大度,晚生在此就斗膽獻丑了。接下來晚生所說的一些不成熟想法,如有不妥,萬望任公和諸位前輩務必紆尊指正?!?/br> 他似乎終于松了一口氣,臉上的笑容也逐漸淡了下去,人則徑自走到墻壁上懸掛著的地圖前面,用手指著說道:“首先我想先與大家明確的,是此次會戰的目的:我軍的目的不在取勝,而在用最小的代價消耗敵軍,以空間換取時間——換言之,我們要以此次戰役為契機,最大限度耗盡東瀛派遣軍團的有生力量,使我國戰爭局勢由防守轉為反擊?!?/br> 他這一番話說出口,底下不少人紛紛竊竊私語。武州作為廣武(廣府武州)、上武(上京武州)鐵路交匯地、九省通衢,其地理位置的優越性及戰略意義遠非其他任何大城市所能比擬。按照沈長河如今所說,那豈不是仗未開打、就已做好戰敗的準備了嗎? 見眾人均有質疑之意,沈長河放緩語氣又道:“諸位不必太過憂心,沈某之意,只是希望大家先做好最壞打算。雖然陸子峰已經依靠奇襲暫時打了一場勝仗,但須知武田義男及其第十三師已是東瀛派遣軍中最弱的一支,此戰僥幸成分著實不容忽視。前方線報,東瀛大本營已經預備從淮河、長江分頭進攻,初步出動十四個師團超過五十萬兵力、兩支艦隊、一百五十艘艦艇以及五百架飛機,其戰力投入之巨,前所未有。如無意外,這些數字恐怕還要上漲?!?/br> “小東洋鬼子這是瘋了嗎?!”一聽到這個消息,幾乎所有人都大吃一驚。有人立刻應聲:“大總統此前動員全國全軍之力,最多也就能給我們籌集到二百架飛機、三十艘艦艇。我們哪有什么艦隊,就連能開飛機的飛行員都湊不齊!要說唯一比他們強的,就是我們人多……” “此前攻打高昌之時,沈某的‘家底’想必大家也都清楚了。滇軍也只有不過不到一百架飛機、十艘艦艇,而中央軍和滇軍能夠動員的兵力加在一起,是一百二十萬人。然而,此次會戰之中,人數絕非決定勝負的關鍵?!?/br> 沈長河接著他的話頭,神情是一種罕見的凝重:“即便未來東瀛不再增兵,如此戰力對比已然是天壤之別。東瀛將此次戰役作為滅亡大秦的決定性戰爭,必會傾舉國之力與我國決一死戰?!?/br> “基于上述實情,我軍才更須以防御、拖延、消耗為第一要務。依沈某拙見,我軍第五、九兩大戰區應分別防守淮河、長江兩條流域,尤其是長江——黃河一旦決口,東瀛人就無法從淮河挺近大別山乃至武關,因此第五軍團大部應部署在長江北岸。周司令,你的第五軍團宜分出中央、左右*翼三支,其中中央兵團布置于太湖、潛山地區伺機南下側擊西進敵軍;左翼布置于大別山與淮河之間,阻敵迂回武州之北;右翼利用大別山南麓丘陵湖沼地形遏敵,取捷徑攻略武州?!?/br> 如今已成為新編第五戰區司令的周影立時起立,大聲道:“請將軍放心,屬下定當不辱使命?!?/br> “柳某的第九戰區該當如何呢?”柳俞認真地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年輕將軍,終于開始有點兒肅然起敬的意思了。沈長河謙遜地搖了搖頭:“任公用兵如神,長河相信您一定已有對敵之策,是以無需獻上拙見?!?/br> 這一番連夸帶捧,吹得柳俞有些飄飄然了。他一摸下巴,哈哈大笑道:“沈將軍,曾有人對老夫說你是個狂妄自大之徒,如今一見卻恰好相反,果然是傳言不可輕信??!老夫也正巧與你說說我的想法——我的第九戰區分兩部兵團據守南昌、沿鄱陽湖、九江至瑞昌一線正面構筑陣地,阻擊西進東瀛派遣軍,以外線之勢破敵,如何???” 沈長河認真地聽他說完,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拊掌笑道:“任公高明,晚生茅塞頓開,受教了!就如任公所言,再兼以部分零散兵團擔任敵后游擊之責,策應一線作戰,不知可行與否?” “不錯,不錯!”柳俞滿面紅光地拍了拍他的肩頭,贊許道:“年輕人吶,假以時日,老夫這曾經的合眾國第一武將之名,怕是也要易主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