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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最后,她竟忍不住掩面而泣,最后放聲痛哭起來?!芭`”并不出言安慰,只是沉默著看她慢慢平復了情緒,才嘆息一聲道:“你離家多久了?” “七、七天了?!标愂嫫匠橐宋翘?,不好意思讓他看到自己現在的糗樣,立刻別過頭去?!芭`”卻忽然笑了笑,柔聲道:“此地離高昌國鄯善地區不遠,待風頭過了,你可以下山去派駐鄯善的秦國大使館求助,會有人送你回國?!?/br> 陳舒平聽他短短幾句話就給她指明了出路,心里不由十分吃驚——之前這“奴隸”昏迷之際,保鏢們替他更衣時她偷偷看了幾眼,發現他渾身上下新傷舊傷層疊不窮、猙獰可怖,故而理所當然地以為他不過就是個因為生得貌美才常年被各個奴隸主、人販子轉買轉賣,極大概率上該是個身份低賤、沒見過世面的花瓶。 可方才他所說的這些話,完全能夠證明他起碼是受過良好教育的:否則,一個普通的奴隸又怎會知道這些? 陳舒平定了定神,下意識地反問:“那你呢?” “奴隸”挑了挑眉,好笑道:“怎么,大小姐想把我也帶回秦國?” “當然啦!你可是我花重金買下來的奴隸,那就是我的財產!”陳舒平梗著脖子、硬著頭皮故意氣他。 “奴隸”于是又笑了,笑得十分戲謔:“你可真有意思?!?/br> 他這語氣冷嘲熱諷,顯然是當她在胡說八道。陳舒平漲紅了臉:“我可是大總統的女兒,就算在家里養個家奴也沒什么大不了!” “大總統是共和國的國家元首,大總統的女兒……”“奴隸”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也只是公民,不是公主,更不是奴隸主?!?/br> 陳舒平越發驚訝了:“你不是樓蘭人么,怎么連‘公民’這個詞都知道?我沒記錯的話,這里根本沒有所謂‘公民’、‘共和國’的概念,你是聽誰說的?” “奴隸”并不打算回答她的問題,只是把手伸到火堆前取暖。陳舒平又一次在斗嘴上落了下風,撅著嘴偏過頭去看他,卻見火光之下這男人深刻的側臉輪廓比白日里柔和許多,從眼瞼處延出的長睫毛小扇子一般微微垂下,在臉上投下深深淺淺的瑰麗陰影。 他的鼻梁好高啊。 陳舒平看得有些癡了,甚至想伸手去摸。不知為何,她忽然開始害怕了—— 不是害怕死在這里,而是怕眼前這個男人會忽然消失不見。就算到現在為止所發生的一切都是噩夢,可這噩夢里有他在,她便再也不愿醒來。 “喂?!彼Я俗囊滦?,盡可能地放低姿態:“我,我有些怕,明天……你能不能陪我下山?” “不行?!?/br> “奴隸”斷然拒絕。若他真的陪她下山被奴隸販子的打手們看見了,她的處境反而更危險。雖然這女人的死活與他沒什么關系,但畢竟也算是被他牽扯進如今這個大*麻煩之中的——盡管,她自作自受的成分居多。 “可我一個弱女子如何自己下得了山嘛!”陳舒平又一次吚吚嗚嗚地哭了起來:“你這死奴隸好狠的心,好歹也是個男人,陪女孩子下山又不是什么難事,干嘛這也要拒絕!要不是因為你,本大小姐也不至于這么倒霉,險些連命都丟了!” “奴隸”只是微微一怔,隨即平靜地開口:“你一點都不倒霉,倒霉的是那十三個保鏢——因為大小姐您一人的任性妄為,他們全都死了。你的命是人命,他們的就不是么?” “……”萬沒想到反被對方教訓了一通的陳舒平,此時只能張口結舌地瞪著他?!芭`”不再理她,徑自起身走到破了個大洞的窗子前面,又從地面上隨手撿起一只小錘子,緊接著就聽陳舒平在他身后又一次尖叫出聲:“你你你,你要干嘛?救命啊——!” “吵死了?!?/br> 僅僅三個字就成功地堵住了陳舒平接著尖叫的欲*望。她驚恐萬分地看著“奴隸”把鐵錘拎在手里,面無表情地回頭看了她一眼:“我在釘窗戶,想凍死就接著喊吧?!?/br> 他現在看這個嬌生慣養的大小姐是越來越不順眼,但他不知道的是,大小姐看他卻越來越順眼了。確定“奴隸”對她并無惡意,陳舒平這才緩緩吐出一口氣來,也有了欣賞美男子的精神頭兒。 只見“奴隸”背對著她,他所穿便裝是上衣、下褲分開樣式,因此之前被那寬袍廣袖遮掩住的腰身就顯出來了。他的肩并不寬闊,腰窄得盈盈一握,腿又極長,看著確實雌雄莫辨;可他輕輕松松就能舉起厚重的整塊模板,并且不需要任何人在一旁幫忙扶著就釘好了一扇窗子,這讓陳舒平覺得此時的“奴隸”確實非常迷人、非常的有男人味,給了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于是她壯著膽子問他:“你以前是不是經常干這種賤民們才會做的粗活兒?” “粗活兒?”“奴隸”并不回頭,手上動作也沒停下:“多數平民百姓過的不就是這樣的日子?大小姐久居海外養尊處優慣了,怕是不知道,國內已經民不聊生了吧?!?/br> 他這用詞很是奇怪,陳舒平并不是笨蛋,當然立刻就反應過來了:“國內?什么國內,你是說……大秦?” 她愣愣地看著他:“你不是樓蘭人嗎?難道你是——” 秦人?! “我有說過我是樓蘭人么?”“奴隸”此時已經釘好了最后一扇窗,拍了拍手上的灰土,回頭見陳舒平已經躺下了,這才熄滅了火堆:“睡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