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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布取下的一剎那,沈長河就弓起身子劇烈地咳嗽起來,一邊咳嗽還一邊向外吐水,吐到最后幾乎連胃液都要清空了。陳啟明對這效果相當滿意,眼睛發亮道:“本公子再問你一遍——服不服軟?” 半晌寂靜。 終于,陳啟明實在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索性命人將輪椅抬了過去。直到離得近了些,他才斜著身子看向俯臥在地上的青年,瞇著眼細細打量。 沈長河猶自艱難地喘*息著,濕漉漉的長發掩住了小半張側臉,長睫輕顫,嘴角逐漸滲出絲絲鮮血。陳啟明的臉上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問你話呢,你是啞巴?” 他的笑容還掛在臉上,打手們已經心領神會地幾腳狠狠踹在了沈長河的小腹處!陳啟明豎起耳朵聽了很久也沒聽見哪怕半聲呻*吟,轉過頭去一看,入目的是刺眼的一片紅,這才發現人已經暈了過去、血濺滿地。 “聽說你給他用了烙刑?讓我看看?!焙鋈幌肫饋硎裁此频?,陳啟明桀桀笑著問向馬晉文。后者怔了怔,道:“部長,這……傷口已然化膿感染,還未處理……” “夠了閉嘴!” 陳啟明天不怕地不怕,唯獨怕臟。一聽見“化膿感染”這四個字他險些吐出來,干嘔了一下才恨聲道:“拎捅鹽水過來,潑醒他!” 一桶高濃度鹽水兜頭蓋臉地澆下,傷口撕心裂肺的疼痛迫使沈長河立刻恢復了神志,又是一口鮮血咳了出來。到了這種程度居然還沒聽見這人的哀嚎慘叫,陳啟明百思不得其解地瞪大雙眼:“你是不會痛,還是天生的賤骨頭、欠虐欠打???” “去你媽的?!?/br> 終于,沈長河說出了自遭受酷刑以來的第一句話。這四個字說的極為生澀——顯然,他從前并不習慣罵出如此粗鄙之語。不過第一句既已順利地說出口,第二句就流利多了:“欺軟怕硬,濫殺無辜——你他媽的也算是個人?” “你……你找死!” 陳啟明被他罵得直接愣在原地,繼而暴怒。如果不是傷重爬不起來,此時他已經跳起來了:“好!那公子我就成全你!” “部長大人,萬萬不可!” 馬參事臉上仍沒什么表情,聲音卻都被嚇得變了調,連忙擋在二人中間。陳啟明厲聲罵道:“滾開!來人啊,把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雜種給我吊到廣場上示眾!” 馬參事沉聲道:“部長,他畢竟是西南軍政府將軍,請您慎重!” “慎重你祖宗!就算天王老子來了本公子也不怕!”陳啟明氣得目眥欲裂,眼睛里已然充滿了紅血絲:“都愣著干什么?去??!” 示眾(一) 萊斯特沖進來的時候,李云凌正對著一篇文稿緊皺著眉發呆。 已經一個晚上過去了,憲警部那邊沒有傳來任何消息,外界也沒有任何報紙上刊登關于昨日那件事的報道,就仿佛什么都沒發生過一樣——一片死寂。 李云凌早就知道,如今的天機閣已是沈長河的直屬麾下,按理來說出了這么大的變故他們第一時間就該向軍政府傳遞消息了;可不知為何,這個曾經在燕王朝時代叱咤風云的情報組織現在真可謂安靜如雞、一點兒動靜都沒有。她現在所能想到的最佳對策,也只能是開動自己生銹了二十幾年的腦子寫篇“檄文”,把這件事通過境外報社捅出去了。 “萊斯特大使先生,你來得正好?!币娙R斯特走進來,李云凌眼前一亮,騰地從座位上站起:“請幫我把這篇文章翻譯成大洋國語,盡快在外媒上散布出去!” 萊斯特拿過來僅僅掃了一眼便放在一邊,神情凝重道:“這些都不重要,出大事了!你們難道還不知道嗎?” “什么?”李云凌怔了怔,不明所以地望向他。正在這時,外面忽然傳來一陣慌亂的軍靴踩踏地面的聲音,隨即便有幾名士兵沖了進來,為首的人上氣不接下氣的:“報,報告!憲警部的人把將軍……” 待他簡要地將事情經過敘述一番后,李云凌才看向萊斯特,沉聲道:“時機到了。大使先生,還是得麻煩你把我寫的文章盡快刊登出來,另外多叫幾家外國報社的記者,讓他們帶好照相機去‘共和廣場’——” 想了想,她又冷靜地補充了一句:“對了,最好叫上一些在外國報社供職的秦人,讓他們化妝成普通百姓的模樣,速來找我?!?/br> “共和廣場”坐落于上京城午門附近,過去曾經是專用于執行死刑之所在,現在已經成為了象征合眾國推翻封建□□舊王朝的一處紀念性質的遺址。由于此處過去曾經是行刑的地方,即使新建了別的建筑,也仍是透著一股陰冷可怖的森森鬼氣。 秦族這個民族,雖然有著幾千年厚重的文化底蘊,但自古以來就講求實用主義、一盤散沙,而且輕易不會對什么事情——哪怕是國家大事太感興趣。不過,在“吃瓜看戲”這件事上,幾乎每一個秦人都是極有熱情的。十月底的北方已經是寒風凜冽,可再冷的天氣也阻擋不了廣大人民群眾對于看熱鬧的渴望,是以早早就有聽到風聲的人趕了過來,站在高聳于廣場中央噴泉中巨大的灰色石碑下,緊張而興奮地翹首以待。 也正是因為如此,當憲警隊押送犯人的囚車徑直開到共和廣場時,廣場四周等著圍觀新一輪“好戲”的秦人就sao動了起來。大約一個月以前,就在這里,十幾名“亂黨分子”被當眾公審并被槍斃;時至今日,人們仍會在茶余飯后之際津津樂道地談論那天發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