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頁
最先跑出來報信的是一名品級不算太高的秦國外交官員。他看上去甚是年輕,出來的時候滿臉難以抑制的興奮之色,揮舞著手里的“十項協議”大喊道:“大家可以回去了,回去吧!大秦,萬年!” 說罷,眾目睽睽之下,他將手中的條約文本撕成碎片,用力拋向人群!外媒記者連忙把相機對準那漫天紛飛的碎紙,而人群中也漫山遍野地爆發出一陣歡呼之聲! “大秦萬年!大秦萬年!大秦萬年!” 震耳欲聾的山呼聲之中,秦國使團眾人也從正陽門信步而出,沿著前面的主干道走來。面對越來越多向這邊聚集過來的人群,國府特使謝霄賢苦笑一聲,稍稍偏過頭去,向身旁的沈長河附耳道:“沈將軍,老夫任外交部長十余年,期間為國家受苦挨罵無數次,做夢都想不到啊,有朝一日居然還能享受到我大秦百姓夾道歡迎的待遇?!?/br> 頓了頓,他話鋒一轉,原本和善的面容凄苦之色更濃:“只是,你我這次在談判席上出了惡氣,遼東、沿海一帶的秦人怕是又要遭殃了啊。不用懷疑,對于今日之恥,日后扶桑人必然會在戰場上變本加厲地報復回來?!?/br> 沈長河目視前方、并不去看謝霄賢,但這并不影響他對此做出回應:“謝部長不必憂心,陳大總統既然安排我作為特使參與和談,必已做好萬全準備?!?/br> 這叫什么話!謝霄賢憂心忡忡地搖了搖頭:“唉!將軍,你還是太年輕了……” 話音未落,就聽見道路兩邊原本還算井然有序的圍觀人群忽然爆發出一陣雀躍的尖叫聲!謝霄賢雖已年過六旬,耳朵卻一點問題都沒有,聽得出來這尖叫聲特屬于女性——而且,是很多很多的女人。 “快看吶!那個高個子長得好生英??!” “你什么眼神兒?那叫英俊嗎,那叫漂亮!” “眼窩子那么深,鼻子都高到天上去了,看樣子是有洋人還是突厥人血統?怕不是是個二轉子(注:對混血的蔑稱)吧?” “你們幾個是瞎嗎?看不出來他就是西南將軍沈長河?” “什么?你是說……他就是嬴風和西域人生出來的雜種?這種二轉子能替咱們大秦賣力?鬼才信?!?/br> …… 圍觀群眾們或驚艷、贊許、或猜疑、或滿懷惡意的低語宛如海浪般此起彼伏,清楚地落在每一個使團成員的耳中,尤為刺耳。一聽到“雜種”這個詞,就連謝霄賢都聽不下去了,后者低低罵了句:“愚昧!” 說完這兩個字,他下意識地看向走在前面的沈長河。就見眼前這長發如墨、寬袍廣袖的青年將軍脊背挺得筆直,步履從容坦蕩,仿佛那些惡意中傷全都與他無關一樣。 ……為這樣的民眾拼了老命地爭取賴以生存的土地和權益,真的值得嗎?謝霄賢嘆息著,不知是為沈長河,還是為了自己。然而,更讓他感到震驚且難以理解的還在后面—— 這條路的盡頭,赫然是黑壓壓一片荷槍實彈的軍*警模樣的人;他們每個人都身著深綠色制服、左臂統一系著紅色袖標,整整齊齊列隊站在原地,似乎已經等了許久。 “自我介紹一下——在下憲警部參事,馬晉文?!睘槭椎哪腥酥t遜有禮地沖著沈長河躬身施禮道:“請問閣下可是沈長河沈將軍?和談結束,您作為外交人員的臨時豁免權也到此為止,請跟我們走一趟?!?/br> 這位年紀不算太大的憲警部參事生著一張相當清癯干凈的臉,一雙單眼皮的眼睛并不臃腫,只是眼神里卻一絲光芒也無、因而顯得那雙眼仿佛兩個黑漆漆的隧洞,死氣沉沉簡直能把一切都吞噬殆盡。 憲警部二把手親自抓人——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除了沈長河本人,使團其他人都面面相覷、云里霧里。反倒是原本還算安靜克制的游*行學生先發了聲:“你們的人先動手殺自己的同胞,現在居然還好意思來找沈將軍的麻煩?簡直豈有此理!” “鐘志國無緣無故被你們的頭目槍*殺了,尸首現在還停在廣場上!你們不去懲治首惡反倒來冤枉好人,還有沒有王法了!” 學生里領頭之人此時也站了出來,尚顯稚嫩的臉上滿是決絕的憤怒。他舉起一只手臂,高聲道:“同學們!沈將軍是為鐘志國同學打抱不平才出手教訓那個混*蛋的,我等絕不能任由這群憲*警對沈將軍不利!” 帶頭的先表了態,在場其他學生紛紛響應、高聲呼喝,一時之間聲浪一陣高過一陣,馬晉文那張一潭死水般的臉終于也有些掛不住了,細長的單眼皮微微瞇起,就要下令動手,卻聽沈長河平靜地開了口:“好?!?/br> “沈將軍……沈先生?!” 為首的學生也愣住了,愕然地望向他,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您,您為什么……” “大家的好意,沈某在此心領了?!鄙蜷L河拍了拍他的肩頭,微笑道:“例行問話而已,不必憂心,回去好好讀書吧?!?/br> “可、可是——” 他還沒“可是”出個所以然來,沈長河卻果斷地打斷了他,態度溫和卻又異常堅決:“各位都是萬里挑一的青年精英,你們的未來也決定了大秦的未來,只有保全自己才能談及為國效力!即使關心政*治,也應當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而非如今日一般莽撞沖動、以致釀成苦果。至于馬參事所言,也是照章辦事,并無不妥,并非各位所能干預——我說的話,大家都聽懂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