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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五當時的神色難得有些不悅:“他很強大?!闭f完這四個字,他就緊緊地閉上了嘴,再也不發一言。因此,直到現在,龍酒都不知道自己的生父究竟是個怎樣“強大”的人、而又為什么會叛教自殺、乃至晚節不保。 ——他只知道一件事:無論如何,他絕不會重蹈生父的覆轍。 救治那個不知名字的少女,是因為他看不得任何生物死在自己眼前,何況是個大活人。而趕她走,則是因為他還不想給自己惹上不必要的麻煩。龍酒看得出來,這個少女定然不是“安分守己”的良民,身上有些橫練功夫不說,眼中甚至也閃著尋常人絕不會有的精悍無畏的光芒,絕不是個省油的燈;而她惹上的麻煩,絕對也是個大麻煩。 他不想與這樣的麻煩人物扯上任何關系,這也是他趕她走的根本原因??扇缃裾娴陌阉s了出去,他卻又有些不忍。不過,很快龍酒就沒有精力去管她的閑事了:因為,少女離開不到兩個時辰,麻煩就真的找了上來。 而且還是天大的麻煩。 激烈的拍門聲催命一般地響了起來,嚇得醫館里的病人們齊齊向門的方向看了過去。龍酒還算鎮定,輕聲安撫了下正在看診的病人,那邊何伯已經開了門,對門外的一隊人馬彎了彎腰,啞著嗓子道:“官爺來小店,有何貴干吶?” “叫龍酒出來!”為首的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此時一臉不耐煩地高聲喝道。何伯還想說些什么,卻被走過來的龍酒制止住了。后者謙恭有禮道:“我就是龍酒,請問……” “拿下?!?/br> 根本沒有任何辯解的機會,龍酒只覺后背挨了狠狠的一擊,緊接著大腿也劇烈一痛,忍不住跪了下去,雙臂隨即被兩股蠻力擰向身后套上了繩索。雖然有些發懵,可他還是佯作鎮定地反問:“我犯了什么罪,為何抓我?” 沒人回答他的問題。憲警隊的執法權限極大,大到根本無須對身為主體民族的秦族“公民”任何質疑做出解答。龍酒只覺頭頂一輕,有人把他用來遮臉的斗笠掀了下來,午后極明亮的陽光曬得他兩眼一花,瞬間就看不清眼前的景物了。 耳邊卻響起意料之中的一片吸氣聲和口哨聲。有些個大膽的憲警不懷好意地yin*笑了起來,嘴里不干不凈地小聲說著什么,可龍酒頭暈的厲害,就這么暈暈沉沉地被連推帶搡地帶回了憲警隊衙門里。直到被綁上十字刑架上,他才稍稍清醒了些,眨了好幾下眼睛,才重新恢復了視覺—— 黑漆漆的屋子,除了獄卒手里舉著的火把,就沒有別的光源了。抓他來的中年人面目猙獰地盯著他,皮笑rou不笑地問道:“沈公子,知道為什么抓你么?” 沈公子。 這三個字一出口,龍酒的瞳孔瞬間就猛地一縮。如果他沒記錯,這世界上除了養父知道他的真實身份之外,就再沒有第二個人了;那么,眼前這個憲警又是如何知道的? 他強作鎮定,扯了扯嘴角做出一個人畜無害的老實笑臉:“草民龍……” 不對,并不是沒有第二個人的。 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一個人的臉,一個男人的臉?!褒埦啤薄F在應該稱作沈長河了——瞬間就痛快地默認了對方對自己的稱呼,點頭道:“是因為,我和東瀛人之間發生的口角?” “如果只是這么簡單,自然不會勞動沈公子大駕?!敝心耆霜熜Γ骸拔髂锨皩④姷男」?,我們輕易是不會把您帶到這種地方的。畢竟——”他意味深長地看著沈長河蒼白如雪的臉色,慢悠悠道:“畢竟,沈公子身子弱,經不得這樣的折騰?!?/br> 沈長河此時也終于恢復了平素的淡然自若,微笑著道:“草民不知自己還犯了什么事,還請大人明示?!?/br> “七天前,有幾個東洋扶桑武士到龍氏醫館要人,被公子給‘勸’回去了?!敝心耆俗⒁曋请p深邃得似乎能把人吸進去的眸子,道:“據說,回去之后每個人都生了一場大病,上吐下瀉了好幾天?!?/br> 沈長河不動聲色道:“醫館小本生意賺錢不易,那幾個浪人不分青紅皂白就要砸了草民的醫館,我只得給他們下了點瀉藥?!?/br> “若真是瀉藥,那么為什么會死人?” “……什么?” 沈長河皺起兩道長長的眉,深邃的灰綠眸子閃過一絲慌亂。中年人也注意到了他這瞬間的神情變化,頗為滿意道:“更糟糕的是,死的可不是一般的東瀛人,而是扶桑國駐大秦的使臣、源賴光之子源賴一郎?!?/br> 沈長河冷靜答道:“首先,我不認識源賴一郎這個人,沒有殺人動機。其次,如果他是死于我下的藥,那么為何其他浪人沒死?最后,正常偵訊的過程應當是先解剖尸體確定具體死因,而不是先空著手、只憑一張嘴污蔑于無辜的公民?!?/br> 說完這段話,他又悠悠地補充了一句:“大人別忘了,現在是合眾國,草民也是有最基本的公民權的?!?/br> “……沈公子真是好口才?!敝心耆吮凰麘坏妹婕t耳赤,半晌才舒了一口氣,道:“你說的不錯,我們現在是沒有直接證據證明你就是兇手。只不過嘛……”他轉了轉眼睛,復又笑道:“本官現在就可以告訴你,這里的所有人都知道你不是兇手,也知道你是因為收留了一個揍了扶桑浪人的小丫頭才得罪東洋人的,可若你還想從這里出去,就只有兩條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