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125+125250
一點半鐘,那棟灰色調的辦公樓后面,警察正拉起一圈警戒線,遠遠地圍著一群人,低低的聲音肯定在議論著同一個話題。 因為中午,教師和學生大都在休息,人不算多,但那冰涼的水泥地面上,一股腥紅的血很是耀眼。 林沐雪腳軟手軟地跌撞著奔近,怎么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地上那個已經沒了一絲生命跡象的“尸體”幾天前還鮮活地出現在她的面前,還跟她說著話。 她依舊看不到她的臉,她的臉被一頭散發遮住,只隱約露出頸部一小塊蒼涼凝固的白。一只腳上半掛著涼鞋,另一只鞋被拋得遠遠地,孤獨地斜躺在那兒,再也尋不到它的主人。 王倩的老公鄭江華拖著沉重的步子,他抱著一床素色的空調被,滿臉的胡碴,也掩藏不住他滿心的悲泣,黑黑的臉更顯沉重。 他緩緩地蹲下身,用手撫摸著妻子再沒有溫度的臉,握著慘白逐漸變得僵硬的手。他蹲下身,雙手抱著頭嗚嗚嗚沉悶地哭泣著,肩膀隨著哭泣劇烈地顫動。 周圍的人一遍唏噓,交頭接耳聲隱約傳來。 他們看著這個好不容易從白血病死亡線上掙扎著走過來的男人,眼內寫滿同情和悲天憫人的情懷。 想到他們可愛的正上幼兒園的小女兒,再也看不到溫柔的mama,再也沒有mama溫暖的臂彎呵護,從此她只能羨慕的看著其他和她同齡的孩子在mama面前放潑撒嬌。 在今天,她失去了,所有的母愛和mama親切的容顏。 天地間籠罩著一層昏沉沉、悲戚戚、慘烈烈地味道,濃得化也化不開。太陽也發出一種慘白的光,卻沒有半點溫度。 林沐雪抬頭看向那棟冰冷的建筑,從王倩躺著的位置往上延伸,最高處那里有一扇洞開著的窗,漆黑幽暗深遂地洞開著,專制強橫霸道。像怪獸張開的血盆大口,深不見底,暗不見光,吐著陣陣污濁、血腥和腐臭的氣流。 是什么刺激和勇氣,讓一向堅強、韌性十足的王倩從那里飛身一躍,把生命永遠定格在了今天?義無反顧地縱身一跳,藏送掉自己正當的風華正茂?林沐雪不得而知,但她清楚的知道,那扇窗屋子里面坐著的是誰,一個黑影,一個撒旦! 第二天,校園里的熱門話題就是王倩跳樓事件,版本相似,說話人的語氣和態度觀點各異。 有的說王倩因為學校沒給她轉正,一次又一次找領導理論,領導一次又一次以一種理由另一種理由拒絕。 王倩還多次找了y區幾個有頭有面的人物出面說情,都無果而終,因此絕望透頂,以死相脅,領導不為所動,最后跳了下去。 有的同情她得到不公正對待,有的對她的行為嗤之以鼻,有的罵她太傻,有的說她臉皮太厚,有的說她太不值得,有的說她太狠心丟下這么小的女兒和生病的老公。 總之,都覺得她太不把生命當一回事,太不值得,把自己的生命看得太廉價。 這世上,有的東西,該屬于你的,你躲都躲不過,不屬于你的,你何必強求?況且付出生命的代價! 林沐雪記得,王倩有一次跟自己一起在運動場散步時,聽她聊過。說她去找過校領導幾次,每一次校領導都以不同的一種理由搪塞。王倩問領導為何單單不給她轉正,還提出了幾個和她一樣性質的同事,學校為嘛全都給轉正了。 領導說她在公開場合說了什么“學校領導說話不算數之類的話”,讓所有校領導都知道了這件事,覺得有失顏面。 王倩再次到校領導辦公室申訴,說夏木清既不是家屬也不是留校學生,為什么轉了? 那領導卻惱羞成怒,暴跳如雷,沖她口沫橫飛地吼:“人家夏木清有后臺關系,學校平時和“關系”有不少的工作往來接觸,人家“關系”替夏木清出面,不答應轉,就是抹不下面子!你覺得不公平,你覺得不公平,你去告我呀!” 王倩低著頭喃喃道:“我才不告你呢!那學校對困難職工不是應該關懷,應該幫助的嗎,同樣的條件,同樣的要求,我達到了學校為什么不同樣對待?這不是幫助卻是打壓吧?!?/br> 領導極為不耐煩,冷冷地道:“你老公生病,又不是學校讓他生的病。他生病學校不是還搞了個捐款活動的嗎,你們不知道感恩戴德,卻恩將仇報!” “開玩笑,這么容易就給你轉正了,你想一步登天啊,得寸進尺!” “你表現優秀點啥,你表現優秀點還差不多!” 王倩整個無語了,別人轉沒得說滴,為嘛到自己這兒就叫一步登天呢? 學校的確是在她無錢醫治老公的情況下,她書面請求學校借款給予了幫助,學校那個很慈祥的女領導在收到她的求助信后,的確號召全體教職工捐了款,舉全校之力湊了四萬多,王倩寫借條再跟學校借了三萬,才得以渡過了無錢醫病的難關。 可那是全校教職工的情義??!學校工會的名義,當時也給了六百元的慰問金,除此之外,實際上學校并沒出一分錢,那借的錢可一分不少還了回去的。 對此,王倩還是感激的,特別感謝那個不遺余力組織捐款的女領導。 而那個沖她叫囂的校領導,在鄧江華最初入院時是來醫院看過的,并在鄧江華的枕頭下塞了兩百元。 地方醫院出于對自家醫院效益的自我保護,不同意鄧江華轉院到c城,那家對白血病m3型有更好醫治技術和藥物的醫院就治。那個地方醫院的女主治醫生態度強硬,嚴詞拒絕鄧江華轉院。她冷漠地回答王倩提出的“既然沒藥,也沒更新的技術,什么時候才同意轉院?” “治不到的時候,就可以讓他轉院了!”那個叫羅章琴的女醫生生氣地回答。 當時還是副職的校領導一馬當先,去找醫院院長簽字同意鄧江華轉院,個子不高的校領導遠遠走在王倩前面的身影當時落入她的眼中,是那樣的偉岸和霸氣。 其實王倩對校領導是感激涕零的,在外人面前,她總是以愛戴之心對個宣傳這位領導,那時的她把心里滿滿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林沐雪曾聽c城某高校的一位認識王倩的老師,聽說這位校領導口碑有多么多么的好。林沐雪問他怎么認識校領導的,他訝然回答“不認識!聽王倩說的呀!” 原來都是王倩宣揚的呢。 于是她礙于這份情義,只要是有機會的時候才去磨磨領導,也不吵,也沒鬧。只是抱著去問問的態度。 期望有一天他們善心大發,或者良心發現,或者本于“公正”兩字給了她編制。 她就有了一份和其他在編教職工一樣穩定、可觀的收入,有一份即使老公沒收入的情況下,她也足以養活自己和女兒的收入,有一份老公如果再次生病她也不用惶恐、驚慌、害怕沒錢可醫的積蓄,足以應急。 其實她的要求很簡單,這對其他人來說如此簡單容易的事,擺在她那兒就成了懸而末決的大事、難事。 人和人之間就是這樣的不同! 王倩也常常安慰自己,命中有的終須有,命中無時不強求?;蛟S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不該她擁有。 在這學校沒有編制就是二等公民,拿著微薄的薪酬,忍受著一些在編職員戴著有色眼鏡,高高在上,目空一切,根深蒂固地傲慢與偏見。 有時,她把不滿和情緒,寫進文字里。這是發泄么? “這里,是一個多年調節水庫,你在混合層,我在斜溫層。 125 125帶上db你可以不是二百五。 感受就像風向玫瑰圖,站在不同經緯度,吹著不同的風。 我把心情混凝沉淀后砂濾,只留微粒在凡塵里游蕩。 感覺自己好二,嗯,真的是二?!?/br> 林沐雪看過,也就是看過,因為王倩極少發說說。 林沐雪看到好友動態提示里,有王倩發的說說,她很好奇地點開看過,可是看了三遍,也沒能弄明白王倩所要表達何種意思。 因為她不是她,怎知她心??? 她記得c城那家以血液方面技術聞名國內的醫院,鄧江華的主治醫生對她說過的話,“這病可以治愈,卻不能治斷根,有可能復發,愈后生命力也可能幾年,也可能幾十年。但愈后的三年,五年,七年是危險期,渡過這危險期就安全了?!?/br> 每一次,鄧江華有個感冒、咳嗽的,都讓她提心吊膽,心驚膽戰的。 那次她和林沐雪去xx大學讀書,剛下車,就接到鄧江華的電話,說他感冒了,做了個檢查,結果還沒出來。說的她從晴朗的心情一下掉入到烏云籠罩,nongnong的擔憂集聚。 她想馬上坐車回去,林沐雪安撫著她,叫她不用太過擔心,等結果出來再說。 而結果是鄧江華因抵抗力太差,感冒引起了肺炎。 對別人來說,肺炎也算不輕的病灶了。而聽在王倩耳里,卻是好消息一般! 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三年過去了,鄧江華的病終于平穩、安定地渡過這些天天,月月,年年。 這個平凡的家,堅強地在風雨中站立,歸于平靜,平淡的千萬千萬家庭中。 這一次,王倩又去找校領導……. 可這一次,真的不同,王倩真的跳了,在事隔這么久,一切在她都應該心里通透,萬事看開的情形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