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也跳廣場舞
冬去了春來,太匆匆。春寒料峭中,新的一學期又開始了。 開學的工作緊張忙碌而又有序地進行著。學校中層干部開會,教學秘書、輔導員開會,然后各系院組織開會,特別關注學期初期檢查。 林沐雪除了負責資料室管理工作外,學院又安排她做了教學督導秘書,負責日常巡教、畢業論文等相關事務,清閑中多了一份忙碌。她正忙著制定學初檢查計劃,開學第一天要分組檢查,她分了三個組,每一組安排一個學院領導帶隊,然后是科級辦公室人員,每一組配一個輔導員,加上自己,看上面羅列的人員,隊伍還算壯大。很多老師都不想上周一的課,特別是開學第一周第一天的課,因為這一天來巡視的人來了一批又一批,連續不斷:校領導,教務處的,學工部的,本學院的,上課的情緒多多少少會受那么一點點影響。 林沐雪自己和院長及一主管學生工作的副書記一組,辦公室主任拿著攝像機,團總支緊跟在院長后面,還有落在后面的輔導員鄭小艷,她邊走邊打著電話,昂首挺胸,普通話說的挺標準,有點黏黏膩膩的腔調,不知是故意的還是她媽把她生下來就帶著的特有腔調。 一隊人馬跟著院長巡檢到一個階梯教室,若大的教室內只坐了四五十來個學生,這不浪費資源嗎,林沐雪在心底嘆了一聲。感覺有點異常,照理這種人數不會安排在階梯教室的,本來上大課階梯教室就不夠。 “清點下人數!”領導發令了。 跟隨的老師都急急忙忙認真地清點起人數來。 “五十八” “五十九” “五十九”……很快的,報數結果出來了。 林沐雪看了下單子,上面清清楚楚地寫著上課人數八十一人。 院長也拿起林沐雪準備的單子仔細看了起來,眉頭皺結,臉上陰云迷布:“大三的學生,昨晚有沒有進行開學教育,輔導員呢?”他嚴厲地眼神掃了下跟在周圍的人員,正好鄭小艷一只腳邁進了教室,她臉上掛著招牌似的笑容:“羅婭帶的學生,她在c城明天才回來?!碧鹉伳伒穆曇艉苁乔宕?。 長得高高帥帥略略有些胖的團總支臉上微不可見的閃過一絲厭惡,轉瞬即逝?!白蛲黹_展了學期教育的,康書記代羅婭去的?!?/br> “哦,我去的,昨天晚上。羅婭請了假的,她今天下午會趕回來,她老公在c城生病了?!笨禃涄s忙回答。 “查!叫羅婭查清楚,把沒來上課的學生名單報上來,看是什么原因,沒返校嗎還是不來上課,開學第一天就這個樣子!”院長很是生氣地走出了教室。 團總支看了手中的單子,“有這么多人嗎?”他問林沐雪,懷疑的語氣讓林沐雪有些生氣。但她又有些沒有把握自己倒弄數據時萬一出了錯? “我照教務處倒出來的課表上人數復制過來的?!绷帚逖┑鼗卮?。 團總支問了旁邊一男生:“你們兩個班多少人?” “八十一”男生回答得干脆而響亮。團支書不再言語,走了出去。 林沐雪吁了一口氣,幸好人數沒弄錯,不然這失誤就影響大了。她也趕緊走出了教室,急走幾步,趕上提前出門的院長一行。 大踏步走在最前面的院長表情嚴肅,接著走了二三間教室,都沒有什么異常情況發生,轉了個彎,碰上了迎面走來的校領導一行,最在最前頭的分管教學的副校長、后面亦步亦趨的教務處處長,學工處處長,林沐雪發現,這陣勢好熟悉,就在剛才,和本學院的院長帶著他們有著驚人的相似。她在心里不禁啞然失笑,她想起了外語學院一個要好的老師說的,那次她們出國,一國外友人跟她們開玩笑說:“你們中國人,一看就知道誰是當官的?!?/br> “怎么看出來的?” “當官的走在最前面,而且大搖大擺地?!眹庥讶诉€有模有樣地甩起了手擺動著腳,那姿態很是滑稽可笑。 “還有,你們當官的說一句話,哪怕是錯的,隨行的人也連聲說是是是,唯唯諾諾,沒人指正。沒人敢提出另外的意見?!?/br> 林沐雪想得有些出神,都不知道院長是如何跟副校長打的招呼,說了什么話。只是看到院長的臉忽如一夜春風來,臉上的笑容比春天的花兒還燦爛,連語聲里都帶著笑意,親切而熱情,剛才那挺直的背脊一下子就有了些許曲線。 教檢完畢,林沐雪松了一口氣,今天的工作算完成了一半。她往自己辦公室走,掏出鑰匙準備開門,佘秘書不知從哪鉆了出來,她抬手看了看腕表:“喲,都八點三十五了,你才來呀,剛才有個學生來借書,等了好久才走,我還以為你今天不上班呢?!?/br> “我…….”林沐雪還沒來得及回答,見佘秘書撇撇嘴早一扭身走進了江著的辦公室。 林沐雪感覺心頭郁悶,她打開門,開了電腦,打開圖書系統的借閱窗口。 “老師好!我來看看書?!?/br> 林沐雪抬頭,一個陽光帥氣的男孩子笑逐顏開的臉映入她的眼簾。 “任馳,剛才你來過?”這個成績優異又很有禮貌的學生幾乎每個老師都知道他的名字。 “沒有呀!有事嗎,老師?” “哦,以為剛才是你來過呢!你看書吧?!?/br> 林沐雪打開qq,一只企鵝跳呀跳的,林沐雪把鼠標放上面,原來是教學辦公室主任叫她把學期初教學檢查實施方案和學期督導計劃制定出來。 林沐雪打開f盤,這是她分給督導、資料室工作的專用盤。原來負責這塊工作的老師叫劉希禮,這個性格直率的人考上博士后在工作交接中把所有的模版都傳給了林沐雪,因此,林沐雪只需要在原有的基礎上稍加改動就成,難度并不大,她把原來的督導專家組成員換了兩個老師,檢查安排分成四個小組,每周值周領導調整了下次序,輔導員重新安排了下組次。 “老師,我把這幾本書借去看看?!比务Y找了幾本書出來了。 “聽說這次考研你成績很好,恭喜你!” “還可以。我還沒謝謝老師的支持呢?!比务Y難掩內心深處的喜悅和成功,他笑得開心而燦然。 任馳以優異的成績考入c市一所985重點大學,是目前那所大學有史以來最好的成績,這對于一個出自二本院校的學生來說是相對不錯的了。 林沐雪看到一個又一個的任馳小師妹們圍著他討要學習、考研經驗,熱切的心情,崇拜的眼神還有一種似隱非藏的微妙流瀉奔騰,大膽的,含蓄的,惴惴地……. 林沐雪在心底而笑,他們的青春誰作主?自己去把握吧。 一只駱駝跳動著。林沐雪微微一笑,點開qq。 “在?”徐俊峰很是精簡。 林沐雪干凈利落地發了個剪刀手。 “y區?海南?” “都上班了,y區?!绷帚逖┩A艘幻腌?,又發了個疑問的表情過去,她很是奇怪徐俊峰是怎么知道她去過海南。 “我碰到韓曉風?!?/br> “曉風?她沒說呀,哪個時間?”林沐雪真還沒想到韓曉風什么時候去了c市,什么情況下碰到了徐俊峰,并把她們去海南一游的事給他說了。她只字末提過。 徐俊峰那邊卻半天沒有回覆。 咦,這人真沒禮貌,來無蹤去無影。林沐雪好笑又悶悶地想。 開學的第一周感覺特別的漫長,接下的日子就是一周只要過了周三,時間就如沙漏般快而無聲地迅速流失。每天照著一樣的軌跡運行,自然順暢。 我的名字叫伊蓮,好聽的法語歌曲響了起來,林沐雪滑動電話鍵接聽哥哥的電話。他在c城做某牌子的消防器材和燈帶的代理,前段時間把林mama接去了c城,開學前林沐雪接回了汀汀送他上幼兒園,林mama依然呆在c城,林爸爸守著店鋪,是她哥在y區開的一家小門市,主要經營燈帶、節能燈等,銷往各個鄉鎮。林爸爸每天日出出門,日落歸家,平時和周圍做生意的鄰居們相處的非常融洽友好。日子過得還算有規律和自得。 “哥,生意好吧?”林沐雪淺淺地笑。 電話那頭是沉默。林沐雪忍不住地問:“怎么了哥?” 電話那端卻傳來壓抑的抽泣聲。 “哥,怎么了?你說話呀?!绷帚逖┑男囊痪o,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能讓哥傷心的事一定不是小事情。她想到了汀汀,想到了林mama,一下感到膽顫心寒,心臟呯呯地加快了跳動的速度。 “出了什么事,哥,你快點說呀!”林沐雪有些哀求的聲音。 半晌,她哥好不容易調節了自己的情緒,一張口,聲音里卻還是帶著悲傷:“沐雪,媽得了癌癥,今天去做的檢查,醫生說的?!备绲统恋恼{子。 林沐雪如雷擊頂,訥訥地張不開口,她呆呆地拿著電話,眼淚急速涌進眶內。 “我看媽這兩天吃不下飯,人也瘦,就帶她去醫院檢查,本來想給她做個常規體檢的,沒想到卻查出了這病?!备绶怕晳Q哭,平時的他脾氣火爆,沖動起來,不管不顧,再難聽的話也說得出口,完了冷靜下來,又向你道歉認錯,親人們都了解他的脾性,也不跟他計較。 “在那家醫院檢查的?確認了?”林沐雪冷靜了下來,她總有種不相信,怎么得病的總是自己最親的人,先是卓然,現在是生她養她的mama。她悲哀地想,為啥老天總和她過不去呢?為何這些病老是找上她的家人?想到醫院,她就不寒而栗,她討厭走進醫院,討厭醫院的味道,討厭看到那些各式各樣的病人,因為他們讓她感到不幸,讓她感到悲傷,讓她感到生活的苦難,讓她體會到負面的情緒影響。 “肝膽上有個陰影,醫生一看就說肯定是癌了,等幾天結果出來才能確認?!彼绲那榫w好不容易平靜下來。 “啊,那我明天請假來c城看媽?!绷帚逖┬那槌劣?。 “不用著急請假來,等結果出來再說?!?/br> “不要告訴爸?!绷帚逖┒诹艘宦?,她不想讓爸擔心難過。 但過了沒幾分鐘,她爸的電話打進來了,她哥還是把媽生病的事告訴了林爸爸。一樣地傷心,一樣的難過,林沐雪只好勸慰她的爸爸:“不是結果還沒出來嗎,說不定就是醫生判斷失誤了呢?!彼苍谛牡灼砬?,但愿是個新來的醫生,希望是經驗不足,判斷錯誤,這次她特別希望那醫生就是個庸醫。 接下來的幾天,林沐雪感覺特別的難熬,不知是她的心情還是天氣使然。天陰沉沉地,雨欲下而末滴,空氣沉悶。 時間滴噠滴噠地向前劃行........ 林沐雪聽到自己心跳加快的敲打聲。 今天是周二,約定的時間........ 晚上,韓曉風把汀汀帶出去玩,林沐雪無所事事,漫步到廣場,這兒一到晚上,就熱鬧非凡,人頭攢動,跳舞的,做cao地,玩滑輪的,打太極地各據一地,整個廣場除了人還是人。林沐雪特別關注那些五十多歲的老太太,她的視線落在一個一個和她mama年齡相仿的人身上,他們一舉一動,一笑一言,或胖或瘦,或高或矮,或富貴或粗陋,落在林沐雪的眼里都感到她們是那么的幸福那么的幸運。 廣場舞,一個七十歲左右的老年人站在第一排,笨拙地舞動她的手,她的腳,移動著她的身軀,每個動作都不到位,但卻自在,灑脫,自由地活動著,伸伸她的臂膀,踢踢她的腿腳,扭動她的腰肢,一個接一個的動作,連貫,連續。 林沐雪停下腳步站立著,專注地看著,死死地盯著,她的一個一個動作,眼里只有她一個影子在舞動。發福的身體,臉上的皺紋,祥和的面容。 她羨慕著,妒忌著,用漸漸模糊了的眼睛。 廣場上,步行道上,她放眼搜索著,那些五六十歲的老太太們,悠閑地散著步的,怡然逗弄著小孫子的,和老伴手牽手結伴小心翼翼慢慢走到公路另一面的…….. 她羨慕著,妒忌著,用努力平服了的心。 母親節快到了,就這個周日。 林沐雪負荷著沉甸甸地心。 她祈求著,禱告著,希望那天那個儀器出了故障,希望那個醫生是個庸醫,專愛危言聳聽。 cer,cara,cara of the gall-blader 又一次讓她掉到了黑暗的谷底。 曾幾何時,林沐雪才緩慢地從谷底艱難地爬出。 好不容易一冒頭,看到了爬出谷底的希望,卻又一次被無情地推了下去.... 她有些心力交瘁............ 希望好一點,那怕就好那么一點的結果。她悲傷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