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許久未放晴的c市，在這寒冽的冬日里，終于出現了久違的陽光。

    柔柔而又溫暖的陽光，灑在了這一片大地上，給一切的事物，都鍍上了光輝。

    周緋月躺在病床上，點點陽光透過窗戶穿透了進來，明天，她就可以出院了，可在這一段時間里，陸參商從來都沒有出現過。

    不來，也是好的，她已經沒有資格再繼續去喜歡他了。

    她堅持的最久的事情，就是喜歡他，可到頭來，終究還是沒有結果。

    這漫漫長路，終究是快要畫上句號了。

    “月月，我買了白粥，你多少吃點?！?/br>
    看著待在病房里日益憔悴的周緋月，江學道的心里，更多的是愧疚，他沒有想到周緋月的反應會是這樣的大，鬧成了這樣。

    周緋月一開始的態度，那簡直就是想要殺了他，現在倒還好，慢慢地平靜了，盡管也不理他，但總歸比之前張牙舞爪的模樣好。

    周緋月目光呆滯地躺在床上，看著病房里面的天花板，絲毫不理會江學道的言語，哪怕這些天，都是他在照顧自己。

    可她，真的是恨江學道。

    但比起對江學道的恨意，她更恨的，是她自己。

    你情我愿。

    江學道見周緋月依舊是不理會他的模樣，還是自顧自的開口道：“月月，這件事是我對不起你。但事情已經發生了，你再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我會對你負責的，我工作了這幾年，也存了些錢，父母在我們那個小城市，也買了一套房……我很會照顧人……我的性情很溫柔，我會好好對你的。你……愿意嫁給我嗎？”

    話語一出，江學道的腦子里就止不住的嗡嗡作響，他一腦門兒將心底話全說了出來，但這個的確就是他的打算，再加上現在周緋月變成了這樣，他覺得作為男人，就應該要敢作敢當。

    如果她愿意，他就娶她。

    如果她不愿意……

    這已經是他能做的最大的補償。

    一輩子，夠嗎？

    良久，周緋月終于有了一點的反應，她轉過了頭來，臉上嘴角邊嘲諷的意味十足，讓江學道的心，就此墜入無盡的深淵。

    雖然他做好了準備，但面對著這樣的面容，傷害的不是他的心，更多的是作為一個男人的尊嚴。

    “你覺得你配嗎？”

    周緋月微瞇著眼，眉眼之間凈是厭惡的神色，她周緋月，要嫁也是嫁給陸參商那樣的有錢有勢的家庭，他江學道以為自己是誰？

    上了床，就想娶她，他娶得起嗎？

    江學道的眸光里涌動著一股緩緩從心底升起來的怒氣，他知道周緋月是一個心高氣傲的人，可他自己也不差呀！

    再怎么說，他也是一個從小在書香門第下成長起來的人，可現在在周緋月的眼中，他什么都不是。

    她瞧不上他。

    江學道冷哼了一聲，“行，既然如此，那我也謝謝你了。我想過補償你的，是你自己不要，那我也沒什么愧疚的了。再說了，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本就是你情我愿，你現在這副樣子，怪誰呢？”

    說完，江學道便起身，拿上了大衣外套，毫不留戀的從病房里走了出去。

    這倒是讓他一身輕松，沒有了那些顧忌，他又不是非周緋月不可。

    這個世界上，沒有誰離了誰是不能活下去的。

    走出醫院后，江學道忍不住從兜里拿出了一根煙，點了起來。

    第一次受到這樣的侮辱，著實讓他心里氣不過，可氣不過還能怎樣，還不是得往肚子里面吞。

    他倒要看看，這周緋月到底最后會嫁給一個什么樣的男人。

    就她這副模樣，她配得上嗎？

    *

    “陸隊，上次那交給我的事情，那郵件地址，對你很特別嗎？“

    張若水正向陸參商遞交最新的檢驗報告，忽然想起來了上次他叫自己查的郵件地址，最后自己并沒有真正的找出。

    不過后來根據他發給自己的那幾張圖片，的確也是成功定位到了照片里的地方，很快他們就趕了過去。

    現在的這份尸檢報告，就是在照片上顯示的地方，找到的那具尸體所作出的。

    陸參商將手中的報告翻了翻，點了點頭，“沒找到具體的地址，也沒什么。還有其他事兒嗎？”

    “哦。沒什么事，就是一般這種地址跟ip是不對應的，每個ip在每個特定的時間都可以定位到一個人，但這樣來看，目標性太小了，無異于大海撈針?！?/br>
    張若水將大致情況向他匯報了一下，這畢竟是他第一次沒有完成陸隊交給他的任務，心里總是有些膈應。

    陸參商微微皺了下眉頭，目光放在了手中的報告上，“死者的身份還沒有確定嗎？“

    張若水搖了搖頭，“c市最近沒有人報人口失蹤，而以前的人口失蹤案，根據dna比對，都跟死者對不上號。大致推測，這應該是一個流浪漢，但由于尸體在水中泡了太長的時間，指紋這些有價值的證據，已經完全消失了。跟何況兇手的作案手法及其嫻熟，如果不進行尸檢，很容易讓人以為這是自殺身亡。不過值得注意的是，這人在死前受過槍傷，或許這就是致命的一擊?！?/br>
    “槍傷？”

    有誰，會有這些東西？

    “根據傷口，能推斷出槍的大致型號嗎？”

    陸參商開口道，如果能夠確定槍的型號，或許會找到一些眉目。

    張若水聽此，頓了頓，從死者的身上，已經取出來了兩顆子彈，而這兩顆子彈，可不一般。

    說到此處，張若水從兜里拿出來了一個小型透明的密封袋，遞給了陸參商，“這是從死者身體里取出來的兩顆子彈，上面都有一個字母l?！?/br>
    陸參商接了過來，將子彈從密封袋里拿了出來，這兩顆子彈很明顯是為人量身定做的，子彈看起來很小，但殺傷力極大。

    “陸隊，這上面的字母，你說，會不會是黎家人做的？可這也說不通呀，這死者的身份跟流浪漢無異，更何況黎家人動手，一般都會做的滴水不漏，怎么會出這樣大的破綻？”

    張若水也想不通，按理來說，一個流浪漢的死亡，幾乎是沒有人會察覺到的，更別提還是中了槍傷。

    “你說得對，如果是黎家人的話，有必要這樣大張旗鼓地用槍殺人，子彈上還刻著l嗎？所以，暫且可以排除他們的嫌疑?！?/br>
    陸參商將子彈收了起來，重新放進了密封袋里，腦海中不禁想起了那封郵件里，照片下面的那一段字。

    這個男人的死，跟她有關系嗎？

    ……

    他已經不敢再繼續想下去，可職業判斷卻告訴他，有關系。

    可他卻不愿選擇深入下去，他害怕最后的結果。

    “那陸隊，我先出去了?！?/br>
    他現在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將尸檢報告交到陸參商的手中。

    陸參商點了點頭，“好?！?/br>
    待張若水出去后，陸參商重新打開了那封郵件，里面有用的消息，幾乎已經被他提取了，里面照片上的死者，現在也已經找到。

    ……那么，兇手是誰？

    層層迷霧，包裹著真相。

    手頭關于科達集團的案子，在一步一步的部署，黎其才在c市的影響力太大，如果貿然抓捕，而證據不充分，那么必然引起巨大的公反應。

    更何況一個科達集團，幾乎控制著c市的經濟命脈，一旦查封，其中失業人員將以千計，必然會引起群眾不滿，從而引發的社會問題，也令人堪憂。

    現在他們走的每一步，都是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復。

    他們不敢犯錯，一步錯，步步錯。

    *

    陸參商下班后接到了自己母親的電話，無非是讓他去看看周緋月的話語，這些天的確是很忙，他也將這件事給忘記了。

    正好也說起了這件事，陸參商便應了下來，畢竟自己母親已經說了兩次，再繼續拒絕也不好。

    “那到時候我帶沐沐一起去吧?！?/br>
    陸參商開口道。

    他從來都沒有告訴過自己母親，葉沐晚并不喜歡周緋月，畢竟，沒有一個女人會喜歡另一個對自己男友虎視眈眈的女人。

    艾佳聽此，也表示十分贊同，要是自己兒子一個人去了，那萬一葉沐晚誤會了，那她在中間，豈不是成了惡人了？

    “好，你們倆就一起去，可能她情緒上會有些波動，你們也別太在意?！?/br>
    艾佳開口道，要不是看在張姐的面子上，她是絕對不會打這個電話。

    “行，媽，那就這樣，我在開車?！?/br>
    “好的，商商，好好照顧自己，還有，你跟沐沐，有沒有……”

    艾佳沒說完，陸參商便理會到了自己母親的意思，便只嗯了一下，卻沒想到電話那頭傳出了愉悅的笑聲。

    “哈哈，那就好那就好，你看著過年的時候帶她回來一起過年好嗎？”

    艾佳心里忍不住激動一番，這不就意味著，最多再有一兩年，她就會有孫子了。

    想想真的是開心。

    一個粉面團子在家里上下亂串，小孩子銀鈴般的笑聲會響徹整個別墅，如果是龍鳳胎就好了，兒女雙全。

    陸參商聽此，墨色的眼眸里閃過一絲的不確定，但還是應了下來，“我盡量吧?！?/br>
    “好好好，那你開車，mama掛了?！?/br>
    “好?！?/br>
    ……

    陸參商回到家中后，葉沐晚正坐在沙發上看綜藝，茶幾上的薯片零食一樣都不少，他曾經也阻止過她吃這些膨化食品。

    可效果甚微，如果她因為吃多了薯片而吃不下飯，那么他阻止的理由就更加的充分了。

    可事實是，她不光會吃完一大袋薯片，同時飯量不會減少一絲一毫。

    他偶爾在想，葉沐晚可能會是一個潛在的大胃王，平時的飯量比他都多。

    “你回來啦！”

    葉沐晚馬上放下了手中的薯片，抽了一張紙擦了擦，便張開手臂，意思很明顯。

    陸參商將外套放在了一旁，便將葉沐晚抱到了自己的身上來，嗅著她身上的氣息。

    她的嘴角還殘留著吃過薯片后的一些粉末，陸參商伸出手來，抹了過去。

    葉沐晚見到陸參商的第一反應，就是將薯片放下，她知道陸參商不喜歡她吃這些東西，可她控制不住自己呀。

    陸參商的鼻子很靈，她的手上也是薯片味，還是黃瓜味兒……

    他這次卻什么也沒有說，只是拿了一張濕紙巾出來，將她的每一根手指都擦拭干凈，終于，薯片的氣息，不再縈繞在兩人周圍。

    “沐沐，周緋月自殺了?！?/br>
    陸參商很是淡定地說出這一句，這倒是讓葉沐晚感到措手不及，很是震驚。

    “她自殺了？！沒什么事兒吧？可這為什么呀？”

    葉沐晚急忙問道，上一次通過陸參商的電話，她就感覺她有些不大對勁兒，可沒想到她竟然自殺了。

    這兩個問題，陸參商只能回答一個，“她現在沒事兒了，應該出院了，我也不知道為什么?！?/br>
    ………葉沐晚愣了愣，又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對于聽到這種事情，雖然她不喜歡周緋月，可也不愿意她發生這種事情。

    “你想去看看她嗎？”

    陸參商湊在葉沐晚的臉上親了親，開口問道。

    ……看她嗎？

    可能她并不想見到自己吧？

    或者更加準確的說，她最不想看到的，就是自己。

    陸參商看出了葉沐晚眼中的遲疑，“如果你不去的話，我也不去了?！?/br>
    ……周緋月最想見到的人是陸參商，那既然如此，那她就陪著陸參商一起去倒不是她心大，只當做可憐可憐她吧。

    “那我陪你一起去吧，你知道我們之間關系不怎么好的?！?/br>
    葉沐晚最后說出了這句，雖說是不情愿地，但她知道，陸參商也不想去，肯定是他的母親打電話給他了……

    陸參商換下了身上的警服，穿上了平時的便服，高領毛衣加黑色的大衣，下面是一條經久不衰的黑色長褲，這樣的裝扮，在葉沐晚眼里，很是滿意。

    去的路上，葉沐晚看著路邊略微熟悉的街景，突然想起來，周緋月就住在陸參商以前的住所那里，也難免不由得在心底吐槽，這還真好意思啊。

    ………“你跟她，同居了多久？”

    葉沐晚突然開口問道，車子已經快開進小區了，一旁就是她剛回國時住的酒店，又一次地回到這個地方。

    ……同居？

    陸參商聽此，耳朵不由得一紅，開口道：“只有雙方為戀人關系的情況下，男女住在一起，才能稱之為同居吧？”

    …well

    “那你們倆當室友當了多久？”

    葉沐晚又繼續問道，打破砂鍋，問到底的精神在此時被發揮到淋漓盡致。

    …“差不多就一兩個星期左右。更何況平時我們都不怎么見面，我經常在局里呆著，要么就會出差，所以零零總總算下來，可能一天也不到?！?/br>
    陸參商解釋的十分地清楚，對于潔身自好這點，他向來保持的相當地完美，他跟周緋月，除了最普通的朋友之外，沒有其他任何的心思。

    “沐沐，如果我對她有其他的心思，我不應該早就動手了嗎？”

    陸參商突然開口道，這說的倒也是，其實她也就是問問她而已，說到底，她只是嫉妒著周緋月參與了缺失她的那些年。

    兩人站在門外，按著門鈴，許久，久到，他們以為周緋月不在家，試圖離開。

    最后她還是來開門了，隔了這么久，見到周緋月的第一眼，葉沐晚無疑是無比吃驚。

    周緋月在她的印象里，總是光鮮亮麗的模樣，人前被追捧的對象，美艷動人，可現在眼前的女人，她實在是無法將腦海里的那些詞語跟其聯系到一起。

    周緋月在貓眼處只看見了陸參商一個人，便趕緊開大了門，可沒想到打開門，一旁卻站著葉沐晚。

    ……

    “參商……”

    周緋月見到他的第一眼，眼眶里就止不住地涌上淚水，她想撲到陸參商的懷里……

    可一看到葉沐晚的臉，便猛地止住了，“你們怎么來了？”

    陸參商抿了抿嘴，開口道：“來看看你?！?/br>
    ……“你們快進來吧?！?/br>
    周緋月讓來了身子，外面太冷，還是進屋說話吧，再說了，陸參商才是這套房子的真正主人。

    陸參商牽著葉沐晚的手，走了進去，這房子的內部構造，他是相當的熟悉，畢竟他在這里住了許久。

    他們買了些營養的補品，但看過去都是補血氣的，畢竟，最了解女人的，還是女人。

    “你最近是出了什么事兒嗎？”

    陸參商率先開口了，既然來了這里，也就直接問了出來，作為警察，能開導一下的，還是應該開導一下。

    葉沐晚坐在一旁沉默著，靜靜地看著現如今憔悴不堪的周緋月，她是怎么把自己弄成這樣一副模樣的？

    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周緋月很明顯不想吐露出原因來，說話有些支支吾吾的，這件事她不能讓陸參商知道，哪怕他不喜歡她……

    “一些工作上跟同事的事兒……”

    ………就這些事兒嗎？

    陸參商顯然不相信，但既然她不肯說，他也不便再繼續問下去了，便開啟了老干部教育人的模式，“生命只有一次，不要因為一些小事就動了自殺的念頭。你已經是成年人了，你這樣做，讓你的親人，心里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