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想到了林雪，小喬的情緒有些低落。喬嘉柔洗過手臉卻顯得異常興奮。她拉著小喬來到病房里，說起了關于芭蕾舞的話題。

    “你知道嗎？我最羨慕班上跳芭蕾舞的同學，每次文藝匯演的時候我都目不轉睛地盯著臺上看，她們跳舞的樣子好美……”

    小喬聽著阿柔的話，心里越發疑惑了。

    早聽季銘琛說過，阿柔家境富裕，很有藝術天分，舞蹈、鋼琴樣樣精通?？墒茄矍暗倪@個阿柔，卻似乎有著不一樣的身世。這真是奇怪。以阿柔的情況來看，她人雖然瘋了，但是，說出來的話，卻可能都是真的。這一點就和自已母親一樣。母親回憶起來的兒時的記憶，也都是真的。

    小喬想再問問阿柔其它的事情，沒想到阿柔站到地上開始跳起了芭蕾舞。

    她揚臂伸腰，在室內旋轉，跳得十分投入。

    小喬搖搖頭，只好耐心觀看。這個時候，她注意到阿柔的病服被揚起的手臂抻了上去，露出了腰間的肌膚。后腰的肌膚處有一顆紅色的痣。那紅痣的位置……竟然和之前看到的林雪被凌辱后的照片上的紅痣位置一樣！

    天哪，這怎么可能？

    “啊……”

    “阿柔！”

    在小喬走神的時候，阿柔因為旋轉過快，跌倒在地上。

    小喬連忙上前扶她起來。小喬看著阿柔脖頸處的皮膚，細膩白皙，確實不像三十幾歲的人。她的心里疑惑更重了。

    *

    “阿柔，你們家里都有什么人呢？我想和你做姐妹呢？”

    “家里只有我和mama，爸爸去了很遠的地方?！?/br>
    一問一答之后，小喬凝眸不語。阿柔說的家境，確實是和林雪一樣的。

    “阿柔，你……愛過什么人嗎？你有男朋友嗎？”

    “男朋友？”

    阿柔的眼神變得十分糾結，兩只手絞在一起，來回地撥弄著手指，模樣十分地局促。像是自已的傷心事被人提起一樣。

    “沒有人愛我，他們都瞧不起我。我愛上了一個男人，可是，他從來沒有真心對待過我。他不會帶我回他的家，也不會把我介紹給他的父母，只是在他需要的時候，過來找我……我真是賤，我把自已的青春都給他，可他從來不把我當回事……”

    小喬不知道阿柔說的這個男人是誰，她正想再問，阿柔的情緒突然變壞了。

    “都是那個季小喬，為什么她就能得到男人的愛，我卻不能？我哪里比她差？我容貌和她一樣，可是，卻總是輸給她！”

    “阿柔，你說你和季小喬……”

    “不要提她的名字！不要提！她就是一個惡魔。我活在她的陰影里，她光彩萬丈，我永遠只能做她的影子。我要她死，我要把她毀掉，我要把她的臉割掉，一刀一刀地割！哈哈！看到她滿臉血的樣子，我好開心，我好開心，哈哈……哈哈……就是沒想到，她會被那個尊貴的男人看上，還給她整容，給她治病……然后，她就變成了季小喬……季小喬，我恨她，我恨她……”

    小喬呆怔地站在原地，久久沒有說話。

    真相，像窗簾縫隙里不期然地透進來的陽光，晃得眼睛疼。

    眼前的喬嘉柔有很大的可能是林雪！

    至于林雪是怎么變成喬嘉柔的，這還是一個秘密。

    推測雖然都合理，還要真憑實據。小喬決定悄悄地拿父親的頭發來做鑒定?？墒?，據說斷發不能，只能用帶毛囊的頭發。思來想去，只好拜托母親了。

    *

    吃過早飯，林默笙像往常一樣坐到了沙發上看報紙。

    小喬瞅了母親一眼，自已悄悄地溜上了樓，然后，躲在樓梯處往下看。

    楊思秋拿著牛奶小餅干一邊吃，一邊看電視。一會兒，又站起來，拿著水壺挨個給花澆水。林默笙看得很專注，一版一版的看。楊思秋站到他背后問，“報紙很好看嗎？”

    “嗯，好看?！?/br>
    “那你給我講講?！?/br>
    林默笙的視線稍稍離開報紙，抬眸看了看客廳里的電視。電視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被楊思秋關掉了。他輕輕地吁了口氣，“你看電視吧！”

    楊思秋將水壺丟開，開始耍賴，“你這個人，自已整天抱著報紙看，看了又不講，真沒有意思！不行，你必須給我講！”

    林默笙頭也不抬地說道，“楊思秋，你再鬧，我就罰你寫一百張字！”

    “我不寫，我都寫得那么好看了。我不寫，我寫得手都疼了?！?/br>
    “哼，你寫的和jiejie差遠了……”林默笙冷冷地說了一句。說過之后，他自知失言，沉著臉不說話。楊思秋卻問個不停，“我jiejie？我jiejie在哪里？我jiejie不見了！”

    “不許再問。別在我眼前晃了，走開?！?/br>
    “我不，我就想知道。是你，是你把我jiejie藏起來了！”

    “我讓你走，你聽見沒有？”

    楊思秋不僅沒有走，還繞到了林默笙身后，隔著沙發背緊緊地抱住了他。女人身上的氣息撲面而來，林默笙措手不及，一時呆怔住了。就在他心里起伏不定地時候，楊思秋不管不顧地在他的頭上揪了一把。

    “啊，楊思秋，你下手真狠！”

    林默笙霍然而起，轉身準備向楊思秋興師問罪，結果就看到楊思秋一臉熱淚，哭哭啼啼地站著，“我jiejie呢？你把我jiejie藏哪里了？這世界上只有jiejie愛我，沒有人疼我！是你，是你把我jiejie害死了，你賠我jiejie，你賠我jiejie！”

    說到楊思念的死，舊事涌上心頭。

    楊思秋還沒有瘋的時候，林默笙已經知道了真相。當年，他到國外考察，一去就是半年，結果，楊思念生孩子的時候，因為難產而死。

    楊思念雖然不是他直接害死的，卻也是為了給他生孩子而死。這件事，是他心里的痛……

    *

    小喬站在樓梯口，大氣也不敢出。

    父親這陰云密布的臉，著實嚇人。父親會不會重重地罰母親呢？

    小喬簡直要后悔讓母親幫自已了。

    就在小喬心神不寧，后悔不迭的時候，林默笙突然走到楊思秋身邊，猶豫著握住了她的肩，“好了，別哭了，你jiejie不在了，以后，我照顧你?！?/br>
    楊思秋一雙淚眼望著林默笙，只站了一會兒，轉身就朝樓上跑。

    小喬看著眼前這一幕，自已也落淚了。母親變傻了，或許不會和父親溫情以對。這個時候，母親心里就想著把手里揪下來的頭發馬上給了自已。這實在讓她感動。

    *

    “媽，剛才嚇死我了！”

    小喬收好了頭發，抱住母親，久久地不放手。

    楊思秋抹了抹眼睛，笑了，“小喬，我知道怎么對付你爸爸了?！?/br>
    小喬沒想到，母親竟然會有小孩子的狡黠，她一時也說不出話來。

    小孩子善于察言觀色，知道怎么對付大人的威嚴。母親，這個時候，大概也這種心理。

    “小喬，以后，你爸爸要是再兇我，我就跟他要jiejie，然后，他就不發脾氣了?！?/br>
    “是，是，我知道?！?/br>
    “小喬，jiejie是屬于默笙哥的，你爸爸跟默笙哥有關系嗎？”

    聽到父親這樣問，小喬哭笑不得，“媽，我跟您說了幾次了，我爸爸叫林默笙，林默笙就是你的默笙哥?！?/br>
    “可是，他為什么這樣老，這樣丑？”

    呃！

    父親丑嗎？

    小喬拉住楊思秋的手，認真地問，“媽，我爸爸他……丑嗎？”

    楊思秋歪著腦袋想了一會兒，點了點頭，“他戴著眼鏡，好丑。默笙哥又年輕又帥，比他好看多了！”

    “好吧！”小喬也沒辦法了。

    *

    小喬見過阿柔之后，季銘琛問過她見了阿柔究竟談了些什么，小喬沒有詳細地回答。

    等到親子鑒定結果出來的時候，一切都在意料之中，這個假阿柔和父親林默笙的dna相似度為百分之九十九點九！

    ——“她果然是林雪！”

    小喬拿著鑒定結果，有幾次都差點暈倒。

    外面的陽光燦爛，可是，她一想到林雪住在醫院里，過著那樣痛苦的生活，心里實在難受。

    事情可以一點一點地想清楚了。

    當年，林雪因為家境寒苦，看到了容貌一樣的她被季遠喜歡著，就想著取而代之，然后，林雪設計找人害她，就是像林雪自已說的那樣，找人割傷了她的臉……后來，林雪假冒了她到了季遠身邊……再后來，林雪因為被識破而不得不離開。再后來的事，林雪和她一起認了父親，再后來……

    再后來的事，小喬想不出來了。

    林雪是怎么著變成阿柔的呢？

    真正的阿柔又在哪里呢？

    小喬坐進車里，手握住方向盤的時候，不再關心真正的阿柔在哪里，眼前只有林雪在病房里跳芭蕾舞的模樣。按說林雪對她下了毒手，她應該恨林雪才對?？墒?，她根本恨不起來。這些年來，林雪一直在為自已的貧寒生活糾結，而她一直在為自已沒有親人而孤獨著。對于小喬來說，不管是她以前被季遠愛著的時候，還是現在被季銘琛愛著的時候，她總是有一種渴望親情的孤獨感。孤兒院里的生活，是她生命中永遠難忘的回憶，那種被親人拋棄無人疼愛的感覺，實在是折磨人。小喬自已很清楚，自已所以這樣一直努力，就是想著有一天，自已的父母來找自已的時候，會以她為傲……

    在車里坐了很久，小喬頭昏沉沉，是怎么也開不了車了。

    手機響起的時候，小喬正趴在方向盤上，痛苦地什么也做不了。

    ——“小喬，你在哪里？”

    電話里，季銘琛的聲音顯得有些急切。

    小喬拿著手機，好一會兒才出聲，“在車里?！?/br>
    “你在開車？你聲音不對？”

    小喬挺直了脊背，調整了情緒，答道，“是，我在開車。我先掛了，回頭再談！”

    說完，她快速地掛斷了電話。掛斷了電話后，小喬突然就哭起來。

    也不清楚哭了多久，當她打起精神時，外面的陽光已經不那么強烈了。

    小喬想，自已是不能這個樣子回家的。這個時候，她想回孤兒院看看。自已的身份被曝光之后，她和馮秋貞聯系過。也談過了。所以，她去孤兒院，也還是合適的。

    *

    “小喬？”

    “馮院長?！?/br>
    “快進來坐！”

    進到房間里，小喬摘掉了墨鏡。馮秋貞看到她眼睛紅紅的，心疼地說道，“小喬，你這是怎么了？遇到什么事了？”

    “沒有。馮院長，我就是想到以前的事，心里很傷心?！?/br>
    馮秋貞給小喬倒了杯水，扶了扶眼鏡，思量著說道，“小喬，我們這個孤兒院，深受季氏的資助。季家父子出錢幫助我們，有一大半是為了你。你就是我們孤兒院的福星??！現在你做了云氏的總經理，又捐錢捐物地給我們孤兒院，這實在讓我感激不盡??！”

    “馮院長，您這是說什么呢？孤兒院……就是我的家。我做這些都是應該的。當年，要不是您救下了我，我恐怕早就凍死了！您的慈悲心懷，是永遠值得我欽佩的?！?/br>
    馮秋貞嘆了口氣，勸小喬先喝水，“小喬，你先喝水吧，我聽著你的聲音都啞了?！?/br>
    “好?！毙潭似鸩璞?，慢慢地喝了一會兒水。

    馮秋貞一直端詳地看著她，等到她放下茶杯之后，馮秋貞跟她說了一件事。

    “小喬，今天正好你過來了。我本來也是要找你的，我已經老了，到了退休的年齡，這家孤兒院，我想著交給你來管理。人老了，總要落葉歸根，我想著回老家住。那里還有我的姐妹兄弟。這孤兒院，我交給誰也不放心，只有交給你我才能安然。孤兒院不是什么盈利的企業，而是要不斷付出的事業，你的心地還有智慧，還有你的經歷，都適合做孤兒院的院長。我把這個責任托付給你，相信你一定能夠為更多的孩子謀福利，帶來希望！”

    這件事來得有些突然。

    小喬想了想，沒有拒絕，“馮院長，您這樣的重托給我，我一定會不讓您失望的。不管云氏也好，林氏也好，每年為孤兒院的孩子捐些錢，都是應該的。企業家不管是為了賺錢，還要回饋社會。孤兒院的孩子們是一個特殊的群體，更需要得到好的照顧和幫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