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聽了季紹珩的話，自已嘆了口氣，又在窗前站了一會兒，黯然轉身。

    唉，小喬終究是她喜歡過的孩子，現在這樣的局面，她這心里也不是滋味……

    ——“奶奶！”

    耳畔傳來一聲呼喚，楚云心下一驚，回頭看時，就看到季遠身著一襲黑色西裝，眼神炯炯地站在身后。

    “阿遠，你回來啦？”楚云走近了幾步，仔細看著季遠。一年不見，季遠瘦了，臉色變得更健康了。眼神也褪了當初的躁動，顯得沉靜了許多。楚云心里是又驚又喜，“阿遠，我想著你拍戲的這些日子，也成長了許多。我看你，比原來還好了許多?！?/br>
    “奶奶，你看得這樣透徹，是心里還疼著阿遠。我覺得很幸福?！?/br>
    季遠緩緩地說了一句，伸開手臂抱住了楚云。楚云激動地落下淚來。她拍拍季遠的背，哽咽地說道，“阿遠，奶奶讓廚房加兩個你愛吃的菜，我看你瘦了，好好補補?！?/br>
    “嗯?！奔具h長長地吁了口氣，一時放松地閉了眼。

    *

    “阿遠，回來啦！”季紹珩聽著祖孫兩人說話，許久也沒有人理他，他一個人坐廳里，終于忍不住喊起來。

    季遠走過來和他打招呼，“爺爺，您一向安好?！?/br>
    短短一句話，如謙謙君子。

    季紹珩倒是很驚訝地抬頭看了季遠一眼，“呵，果然沉穩了不少！看來，這拍戲也有讓你體悟人生的好處?！?/br>
    季遠不置可否，沒有多說的意思。

    季紹珩一邊想一邊說，“既然你回來了，你父親也該回來。你有什么事，自然要報給他?！?/br>
    “爺爺，我已經跟父親通過電話了，他一會兒回來?！?/br>
    “嗯，好，回來吧！家里這段時間，就你奶奶和我。你奶奶常念叨以前的時候，有小喬在，你們都在的日子……那個時候，家里很熱鬧，也很有家的氣氛，現在……冷冷清清的，就我們兩個老人在家里守著，實在無趣?！?/br>
    季遠微微一笑，沉默不語。

    季紹珩覺得自已說這些話，就是跟空氣說的。沒有人回應你，你說出的話都是孤獨的。

    *

    季銘琛回來后，季遠立即站了起來，遠遠地就喊，“爸，您回來啦！”

    “嗯?！奔俱戣∶撊ネ馓?，示意季遠坐下。

    季遠沒有坐，而是斟了杯茶，送到了季銘琛面前。季銘琛略微有些吃驚，他坐到沙發上，歇了口氣，才接了茶。茶水是菊花茶，他看到這菊花茶，就想到了小喬……本來不想喝，可是，還是抿了一口。

    季紹珩把季遠的舉動放在眼里，心里倒是很為欣慰。

    早知道拍戲這樣能造就人，早點就把季遠送出去了……

    吃過飯，季銘琛叫季遠到了自已的書房。書房里陽光很好。

    最美人間四月天，人也應該不辜負春光。

    季銘琛打開自已的筆記本，準備處理郵件，想到季遠還在，又把筆記本合上了。他招手，讓季遠坐到沙發上說話。

    “阿遠，我看你好像成熟了不少。這很好。這一年來，劇組里的生活很清苦吧！”季銘琛前傾著上身，望著對面的季遠，言語間，透著父親的關愛。

    季遠倒是很隨意，“爸，劇組里的生活，也是舒適的。咱們季氏既然把劇組買下來了，劇組就跟自已家里一樣。我是想怎么著就怎么著的。不過，在拍戲方面，我還是很尊重導演的。導演也很有專業水平，除了女主角演技有點差之外，其它的都很好?！?/br>
    季銘琛深深地凝了季遠一眼，笑而不語。

    季遠自已接著說，“那個女主角就一處好，也就是容貌跟小喬長得很像。我要是討厭她的時候，我就把她想像成是小喬。這樣，什么事就好辦了。演戲也能很快入戲……”

    “可她不是小喬?！?/br>
    季銘琛不愿意想季遠在拍戲的時候把女主當成小喬。更不想聽季遠說。

    季遠輕聲笑了，“爸，我就是想了一下，您也吃醋？”

    “季遠，不許這樣和我說話?！?/br>
    “爸，我說的是真心話，我這真心話，沒有錯。我知道你喜歡小喬，以前，我不知道小喬身世的時候，我不能接受有人取代我母親，所以，我極力反對，還鬧出了許多事，甚至傷害了小喬……后來，我知道小喬就是我曾經深愛過的杜諾，我也不能接受。我反對你和諾諾在一起，我覺得自已很年輕，又在諾諾的生命里占據過重要的位置，所以，我一定要諾諾離開你……那個時候，我真是太幼稚，太自私了……”

    季遠說著說著，動了感情。

    他兩手搓了一回臉，調整了一下情緒，深有感慨地說起了自已在劇組的生活。

    “爸，這次拍戲的經歷對我觸動很大，當我初進劇組的時候，我心里還有些怨氣，劇組里的緊張生活，我根本接受不了……”

    季遠的回憶才剛剛開了頭，季銘琛就坐不住了。他站起來，手抄在褲兜里，在房間內轉了一圈，然后，重新坐下。作為父親，他面對季遠時，始終有深沉的父愛。即便是他把季遠放進了劇組，意思就是讓他在拍戲中體味人生?？墒?，當他知道季遠在劇組里的吃了苦時，心里還是有些不忍，“阿遠，劇組的生活，還是很能鍛煉人的。我希望，你能把這段日子當作一次磨煉，這對你以后的人生會有很大的益處?！?/br>
    “是，我知道?！奔具h點點頭，說話的態度平靜了不少，“當時，唯一能讓我安定下來的心思就是——我這樣做，是為了把我在醫院里一時沖動抱了小喬的事遮掩過去。小喬當時很生氣，很緊張，我也沒有想到會是這樣。如果我抱了她，是她心甘情愿的，那自然是好，可是，在我抱了她之后，她的眼神里全是屈辱……這在我的心里，引起了不小的震撼。所以，我進劇組，既是逃避，也是一種自我懲罰?！?/br>
    “我在劇組里，從最初的敷衍，到后來的接受，又到后來慢慢入了戲，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這部劇講述了一個盲姑娘愛上了一個男孩子，這個男孩子四處尋訪名醫，為她治好了眼病，可是，這個男孩子自已卻因為意外毀了容貌。男孩子也曾想過整容，可是，最終還是讓臉上留下了疤。他帶著傷疤離開了女孩子，還告訴她，說是他喜歡上了別人。女孩子不相信，四處尋找，終于在鄉村小學找到了男孩子。男孩子抱著女孩子說，你知道我為什么不整容嗎？女孩子說，我知道。男孩子問她，你說我是為什么？女孩子說，因為，我的眼睛治好之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你的臉，所以，你要保持著你的臉不變。男孩很傷感地說，對不起，我沒有保護好我的臉。女孩子說，沒關系。我第一眼看到你時，你笑得燦爛，讓我覺得生活一切皆美好，現在，你出了意外，我了解到了人生的殘酷。以后，我們在一起久了，看得是彼此的心，并不在意容貌……”

    季遠把故事講了一遍，季銘琛聽得很認真。

    季遠是真心地喜歡上了這個故事，他從這個故事里，學到了人生最重要的東西——真愛，就是無言地付出，又是彼此的心意，而不是索取。

    “爸，我在拍戲的時候，知道了這個男孩子為了給女孩子治病，翻了無數本醫書，又自已給自已做針灸試驗，甚至他險些失明。為了找到名醫，他到深山老林中去，到遙遠的邊遠地區去，甚至去印度等國家四處尋訪。他從山上摔下來過，被蛇咬過，被人騙過……可是這一切都不能讓他放棄……男孩子付出了超常的努力，最終贏得了女孩子的愛……”

    “是，真愛都需要付出?！奔俱戣∴馗艘痪?。

    季遠也很同意這個觀點，“爸，您說得對。我就是在拍戲的過程中，突然就明白了，為什么小喬會喜歡你，而放棄了我?！?/br>
    “你……明白這個了？”季銘琛問。

    季遠點點頭，“兒子明白了?！?/br>
    季銘琛也不想深究，季遠今天的表現，已經足夠讓他欣慰了，于是，他就贊嘆道，“好，明白了就好?！?/br>
    季遠的情緒還在，他把自已的想法，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季銘琛，“爸，小喬不喜歡我，不選擇我，是因為我在我們的感情中沒有付出。之前我和小喬在一起的時候，就是用錢給她創造了一個相對寬松的環境，至于其它的，我什么也沒有給她。我就是一個少爺的身份，除了會花錢，實在沒有什么特長之處。后來，她被毀容后來婚宴上找我，可是，我卻嫌惡地把她當作怪物趕走了……這就是她和我決裂第一步。我和她在一起那么久，我怎么就沒有認出她呢？我沒有認出她，那是我眼拙，更是我對她不夠關心，是我愛得不夠深?！?/br>
    季遠的自我檢討，打動了季銘琛。

    季銘琛覺得，事情想清楚了就好，不必說得這樣清楚。

    “阿遠，關于小喬的事，你能想清楚最好。其它的，不用再說了?！?/br>
    “爸，我一定要說，我今天要把我的心思跟您說清楚。就在小喬受傷之后，我把她當怪物，可是，您卻給予了她最深的幫助。您幫她重塑了容貌，讓她有了生活的信心，又幫她治好了啞病，還給了她在季氏工作，展示自已才能的機會……這一切一切的付出，小喬當然都能感受得到。她的心早就朝向著您了。她拋開我，選擇您，這一切順理成章，根本沒有什么好解釋的。我的自私和固執讓我抓著過去不放，我以為，我還能用過去挽回小喬，殊不知，我已經從小喬的生命里淡出了……我做得再多，也不能再占據她心尖上的位置了。因為，那里已經有了你……”

    季遠說得情深意重。

    季銘琛在心里舒了口氣，看來，一年的拍戲生活，真是起作用了。

    身為父親，看到兒子的成長，他自然是欣喜的。而涉及到他和小喬的感情，如果季遠能自已開悟，早日從這份感情中退出，那就最好了。

    “阿遠，今天我們就談到這里吧！你說的這些話，我聽了很欣慰。果然，吃吃劇組的盒飯，會讓你明白生活的真諦。先去休息吧，回頭再談?！?/br>
    季銘琛起身坐到了桌前，重新打開了電腦，季遠沒有走，他站在季銘琛的桌前問，“爸，我有一個問題問你?！?/br>
    “可以?！?/br>
    “我想知道，你既然愛著小喬，小喬也愛著你，你們為什么沒有結婚？我離開已經一年了，這么久，你們……”

    “這個，你不用管。畢竟這是長輩的事，你不用cao心了?；胤块g洗個澡，好好休息。哦，你這次回來，跟清菡說了嗎？讓她也回來住，你們小夫妻不能總這樣分著?！?/br>
    “爸，我們……我們都很久沒有通過電話了。夏清菡的心思，不在我身上?！?/br>
    季銘琛將視線從筆記本的屏幕上移開，他抬眸望著季遠，很是認真地說道，“阿遠，剛才你說過了，只有真心地付出了才會收獲真愛。你說夏清菡對你不加理睬，那你對她好了嗎？一個女人，要在外面打拼，其中的艱辛和不易，你了解嗎？你是個男人，她不理你，你應該主動關心她。說實話，夏清菡是個很優秀的女孩子，完全配得上你。你要好好珍惜。我和你爺爺奶奶都看好夏清菡，你可不能讓我們失望，明白嗎？”

    季遠想不明白。

    不過，他不想讓自已父親傷心失望。

    “好吧，我知道了?！?/br>
    *

    “小喬，快過來看，電視上是你??！”楊思秋一邊吃櫻桃，一邊看電視，看到屏幕上的人影，她就喊著讓小喬看。

    小喬放下澆花的噴壺走了過來，屏幕上是電視劇《我用深情換你余生》的新聞發布會。

    那個又高又帥的人自然是男主角……季遠，而他旁邊的個子只有一米六左右的女孩子……

    “果然是和我長得一樣??！”

    小喬一邊說，一邊坐到了沙發上，仔細地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