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后來你怎么又覺得小喬是云清顏呢？”季銘琛追問。

    季遠長長地吁了口氣，他心里不痛快，并不想說這些，可是，季銘琛是他父親，他必須得說?！鞍?，前段時間小喬恢復了部分記憶，她當時回憶起來的都是關于我和杜諾的事。這些事，除了我和杜諾本人以外，只有云清顏知道，所以，我就以為小喬是云清顏……”

    聽了季遠的一番話，季銘琛沒有再問。

    現在所有的事都清楚了。

    小喬的真實身份也清楚了……

    她，就是杜諾！

    季銘琛胸口脹滿，卻說不出話來。記憶中，第一次見杜諾時，她一頭長發嫻靜卻清麗的模樣漸漸地和小喬的模樣重合，重合之后，是一片模糊的影像，然后，就是小喬俏皮地對著他在笑。小喬是杜諾，卻又不是杜諾，小喬，就是小喬。

    *

    電話里，父子倆都沒有再說話。

    沉默片刻之后，季遠終于忍不住問，“爸，你突然問這些做什么？”

    季銘琛很肯定地說道，“小喬是我的妻子，關于她的事，我自然要問清楚?！?/br>
    “妻子？”季遠不服氣地嚷開了，“爸，你不要把‘妻子’兩個字拿出來說事，你和小喬，按著今天爺爺奶奶的意思，你們還只是兄妹……”

    “爺爺奶奶的意思？”季銘琛挑聲反問道，“季遠，你真地理解了爺爺奶奶的意思嗎？你以為，你爺爺奶奶為什么會突然就接受了小喬，還認她做了女兒呢？”

    “我……”季遠被父親問得遲疑了。這個問題，他還沒有認真地想過。他的思想自然跟不上季銘琛的思想。與季銘琛相比，不管是哪方面，他都差著一大截。

    電話里聽不到季遠的回答，季銘琛卻想讓他自已找出答案。這也是一個父親對兒子的習慣做法。而且，這次的事，季遠如果自已能想清楚，是最好不過了。

    季銘琛握緊了手機，聲音卻平和有力，“阿遠，你爺爺做過大學教授，學過心理學，現在又是澳洲j.a集團的董事長，你以為，我和小喬的事，他會不知道？”

    當時，季紹珩突然在大廳里宣布收小喬做義女這個決定的時候，季銘琛因為情緒不穩，確實沒有多想。等到去了尚美居，小喬問他的時候，他動心思想了想，明白了父親的意思?？墒?，季遠不明白，不管基于哪種考慮，他都必須讓季遠明白。

    “阿遠，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你爺爺奶奶已經知道我和小喬結婚的事，所以，他們才接受了小喬……”

    “不，這不可能，你和小喬年紀相差那么多，爺爺奶奶怎么會同意？小喬的身世不明，怎么也比不上云清菡，爺爺奶奶怎么會同意你和小喬結婚？”

    聽了季遠這番話，莫名地，季銘琛在心里松了口氣。

    季遠果然只是喜歡小喬，并不是真正愛上了小喬，如果是真愛，那小喬在他心目中就應該是女神一樣，怎么會不如夏清菡呢？季遠既然存了這樣的心思，那就是他自已放棄了小喬，放棄了杜諾，并不是他這個做父親的強迫他。

    季銘琛在心里有了決斷，本應該異常冷靜，可是，他再跟季遠說話時，卻還是動了感情。

    “阿遠，你說的這兩句話，都讓我失望。不過，這是你的真心話，也不能怪你。你還年輕，對世事，并沒有深刻的認識?！?/br>
    “爸，我說的話不對嗎？我雖然年輕，可是，我的心智已經很成熟了！”季遠不服氣地嚷道。

    “呵，你很成熟了？好吧，那我們就進行一場成熟男人的對話。我再問你一次，你說爺爺奶奶為什么明明知道小喬和我有巨大的年齡差，而且，小喬也沒有夏清菡那樣強大的背景，卻還是要留下小喬，成全我們，這是為什么？”

    “我……”季遠語遲，很快又醒轉過來，“爸，你這是偷換概念。剛才是我說爺爺奶奶因為這兩個原因不可能接受你和小喬，你為什么又要拿來問我？”

    聽到季遠的說法，季銘琛澀然一笑，說道，“季遠，我不問你，問誰？我是你的父親，我的事，你應該最清楚，我不問你，問誰？”

    ‘父親’兩個字像山一樣倒過來，季遠就覺得力不從心，險些被壓倒。

    養育之恩大如天，他不得不心生敬畏。

    可是，他也不甘心就這樣被父親壓制，還是強撐著勁說道，“爸，你的假設前提就是錯了，爺爺奶奶根本不可能知道你和小喬結了婚，還故意成全你……“

    “為什么不可能？我是你父親，我疼你；你的爺爺是我的父親，他難道就不疼我嗎？”

    季銘琛高聲回了一句，季遠緘默了。

    季銘琛克制著自已的情緒，盡量放緩了語氣說道，“當年，就是因為你爺爺奶奶對于我和你母親的事不承認，不接受，并且一直不能原諒我。所以，十七歲我帶著驕傲和自尊離家出走。帶著剛剛出生的你出來自立門戶……我自己還是一個少年，卻要承擔起教養你的責任，甚至于我上學的時候，還帶著你……從懵懂少年到億萬總裁，這一路走來的艱辛，這么多年來我所承受的孤獨與痛苦，我心里清楚，你作為我兒子，你也應該清楚。而你的爺爺奶奶作為我的父母，心里自然也清楚……”

    說到這，季銘琛心生感嘆，眼角濕潤。往事如潮水一樣涌來，讓人變得易感。

    季遠不說話了，他是真地被父親的話給震懾了，感動了。

    停頓了幾秒鐘之后，季銘琛轉到了剛才的話題上，“阿遠，當年就是因為你爺爺奶奶的反對，我才獨自承受了這么多痛苦和艱辛。我想，事隔多年，兩位老人心中已經想明白了，自已兒子已經因為愛情受了一次苦，他們不能讓我再受一次苦。所以，不管小喬在別人眼中是什么樣，只要我喜歡，他們也會喜歡。這就是他們接受小喬的原因！”

    聲落，季銘琛依然是情緒萬千。

    而電話的另一端季遠已經回過神來。

    他一方面為父親的付出而感恩，另一方面也不忘為自已爭取。關于小喬的事，他心里很亂，沒有明確的目標，但是，他還是有自已的想法。季遠知道父親動了感情，他也不能說得太過份，所以，他說話不是很直接，卻也把自已對小喬的意思都表達清楚了。

    “爸，你說的這些，我很感動。謝謝你養育了我?？墒?，事實未必就是你說的這樣。爺爺奶奶如果是這樣的心思，為什么當時不讓你說話，還必須是按著爺爺的意思來呢？另外，還有一件，就是關于小喬……的事?！?/br>
    “你說，關于小喬的事，你有什么想法？”季銘琛冷冷地問。

    季遠不是很坦然，“我……我現在覺得自已有愧于杜諾，所以，我心里很亂。我不知道真正的杜諾在哪里，可是，我又實在地有那么一點兒喜歡小喬。我想，我不能完全地愛上小喬，是因為我被道德約束著，我感覺，我必須對杜諾負責?？墒?，找不到杜諾，我又很茫然。假杜諾對我傷害很大，我已經放棄過一次杜諾了，現在又要重新找回那份熱烈的感情，我實在是……很茫然。我有些理不清自已的頭緒……不過，有一點您應該清楚，那就是從小到大，只要是我喜歡的東西，不管是怎么樣，我都要得到手。不管是誰，也不能拿走……”

    “是嗎？那你要先告訴我，你究竟是喜歡杜諾還是喜歡小喬？如果真的杜諾回來了……”

    “爸，您不要再假設了。我不知道，我現在心里很亂。天晚了，你早點休息！”

    很快，季遠就掛斷了電話。

    手機里傳來嘟嘟的忙音，季銘琛將手機從耳邊拿開，挺直了腰身。

    站在四樓的屋頂，舉目望蒼穹，月亮已然沉沒在漫無邊際的墨藍色的夜幕里。人和天這樣地接近，又是這樣地不相融。他一個直立的人，孤傲地矗立著，垂直于天地，似乎獨立撐起了一片天。

    所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F在，他面對的是自已的兒子，他本來想休戰，兒子卻斗士昂揚。哼，季遠說凡是他自已喜歡的東西，不管是誰，都不能阻擋。那么凡是他季銘琛喜歡的東西，又有哪一次被別人搶走過？

    就算小喬是杜諾，又怎么樣？不要說小喬和他在一起的時候，還是清白的女孩子，就是小喬什么都沒有了，她還是小喬。當時小喬鮮血淋淋的站在宴會廳里，他不是一樣抱著她回來了嗎？從那時起，小喬就是他季銘琛的了。沒有杜諾，只有小喬。只有他季銘琛的妻子小喬。

    季銘琛獨立在夜風中，把自已佇立成了一棵樹，一座山，是一棵風雨不動的樹，是一座沉默堅定的高山。

    *

    經過昨天的事之后，小喬覺得，自已應該在老公身上多花些心思。

    像季銘琛這樣帥氣、專情多金的老公，如果她還不對他好，實在有些說不過去。其實，她并不是不關心他，只是還不習慣關心他。如果他們像正常夫妻那樣，她早晨睜開眼就看到他，怎么能不想著關心他呢？

    現在不是還沒有那樣嘛！

    小喬在心里給自已編了一堆的理由，重新有了精神。早晨梳洗之后，她來到樓下，看到楚云正在廚房里忙碌，就過去幫忙。其實，廚房里還有兩個廚師在，楚云就是在準備早餐吃的菜包。季銘琛當然不喜歡吃這個，季銘琛的口味完全西方化了，楚云是給季紹珩做的。

    “媽，我幫您吧！”

    小喬洗了手過去，楚云已經包好了，正在往籠屜里擺，“小喬，這包子就好了，不用了?！?/br>
    “那我幫你收拾案板?！?/br>
    楚云用眼神制止小喬，“這個更不用你弄，讓他們收拾吧！”

    “那我能做點什么？”

    楚云將鍋蓋蓋上，隨口對小喬說道，“銘琛去跑步，你去看看門口的衣架上有沒有他放好的毛巾？要是沒有，你幫他放上一條?！?/br>
    “哦?！甭牫埔徽f，小喬才找到了重點。她是想為季銘琛做早餐，可是，遠不如在季銘琛跑步回來時，送上一條潔白干凈，透著馨香的毛巾來得直接。

    “媽，那我出去了?！?/br>
    小喬從廚房里朝外走，遠遠地就看到季銘琛已經進了大廳，正一邊走，一邊用毛巾擦手。白色運動裝，襯托出他完美的體態，修長有力的雙腿，行動間，帶起一陣風來。此刻，雖然只能看到他的側顏，卻能感受到他懾人的魅力……

    原來，剛剛運動歸來的季銘琛竟然這樣帥。

    小喬看得著了迷，手扶著廚房的門框，癡癡地目送著季銘琛上樓。

    一，二，三，四，五，六……

    “小喬？”

    “??？媽！”

    小喬在心里數臺階，眼睛里全是季銘琛結實健美的小腿，就在她數到‘六’的時候，楚云走過來，將她從半癡的狀態叫醒了。

    “媽，我……”小喬沒注意到楚云是什么時候站到自已身邊的，緊張地說話也打了結。她這樣偷看季銘琛，實在有些不雅。也有些失禮。

    楚云意味深長地望著小喬，并沒有說她什么，反而又給她創造了機會和季銘琛獨處，“小喬，去叫你銘琛哥下來吃飯。他要是洗澡，你記得提醒他一定要用35度到40度之間的水。他剛剛運動過，不能用涼水洗澡?！?/br>
    要提醒季銘琛洗澡水的溫度嗎？

    小喬覺得有些尷尬的事，被楚云很輕松地說了出來。

    是啊，楚云是季銘琛的母親，她說什么，怎么說都沒有事，可是，自已就不同了……

    怎么就不同了？小喬再往深處一想，自已可是季銘琛的妻子，這樣的生活小細節，應該是她提醒季銘琛才對??！

    “是，媽，我知道了?！毙踢B忙點頭答應了。然后，邁著輕快的步子上了樓。走到季銘琛房間門口，門虛掩著。輕輕敲門之后，小喬推開門，?正看到一個矯健有力的背影。季銘琛背對著她，兩只手臂揚起，正在將運動衫卷上去，準備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