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小喬的話，云清顏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里。

    沉吟良久，她突然醒轉過來，“喬伊，季小喬，你……你既然做過了云清顏，你既然去了云家，自然是看到了云清顏的照片，你……你早就知道了……”

    小喬緩緩地吸了口氣，搖了搖頭，“不，我也是見到你之后，才知道有人和云清顏長得這樣像。我想，真正的云清顏大約已經死了。她那樣一個癡情的人，在被季遠拒絕之后，大約已經將生命看淡，已經不在這紅塵中了！”

    云清顏沒想到小喬繞來繞去，竟然用這樣的話來答復自已。

    她本來就沒有死，為什么要被小喬說死？

    她雖然癡情，可是，季遠對她那樣絕情，她……怎么會為了季遠而死！

    云清顏抬手將頭發拂開，昂然地站好，對著小喬說出了自已的身世，“季小喬，你既然敢這樣坦誠地將你自已的事跟我說，我又何必隱瞞？實話告訴你，我并不是和云清顏長得相像，而是我就是云清顏?！?/br>
    “什么，你果然是？”

    小喬站起來，走近云清顏，想看個究竟。她這樣做，并不是裝腔作勢，而是她真地想仔細地看看現實中的云清顏跟照片上的有什么區別。她雖然是第二次來喬治的家里，可這兩次她都是喬妝打扮過來的，總是不敢正眼瞧人，所以，并沒有將云清顏看得十分清楚。

    云清顏望著小喬清澈的眼神，看到她，就想到了自已的meimei云清歡。

    “季小喬，你為什么也姓季？季遠和杜諾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喬沒有想到云清顏一開口就會問季遠的事，果然，是想到什么問什么。

    “我姓季是因為……季銘琛對我有救命之恩。至于季遠和杜諾，我可以用一句話來說明，那就是兩個人因為隔膜和誤會分開了。但愿上天能再給他們一次機會?！?/br>
    “哼，隔膜和誤會？以杜諾的聰明來說，她和季遠是不可能有隔膜的。杜諾雖然習慣于沉浸在自已的事情里，可是，她一般不會失了分寸。而且，她是真心愛季遠的，她自然會想辦法將季遠的心留住?！?/br>
    云清顏的話似乎說得很有道理，可是，小喬親眼所見的事情，怎么會是假的呢？

    說起別人的事，都是旁觀者清。

    小喬嘆了口氣，“我一直都堅信季遠愛杜諾，杜諾也愛季遠，可是，我親眼看到了季遠對杜諾失去了耐心，而杜諾也毫不猶豫地離開了季遠。所以說，這世間的事……”

    “不，你說的不是真的，我不相信。如果你非要我相信，除非杜諾不是杜諾，季遠不是季遠，這樣，他們才會分開?！?/br>
    面對云清顏的篤定，小喬無奈地搖了搖頭，不說話了。

    云清顏上下打量著小喬，目光在她的手背上游移，漸漸地，眼神就變得意味深長，“季小喬，我倒是忘記了，季遠放棄了杜諾，喜歡上了你?！?/br>
    “不是的?！毙讨钡剞q解?？墒?，她現在沒有辦法靜下心來和云清顏談話。

    一想到季遠對她那種放肆的感情，她心里就煩。

    “季遠他……沒有喜歡我，他喜歡的是杜諾?！?/br>
    “哼，算了吧，季小喬，他拿起支票就要開一千萬給你，還要把你們的關系公布于眾，這不是喜歡你，又是什么？”

    小喬是想和云清顏談點其它的，可是，云清顏就是鎖定在季遠的問題上不放。云清顏不關心云氏，不關心云清歡，只想著季遠，實在讓人不敢茍同。

    “好了，我們不談季遠，我們說說云氏接下來的發展規劃……”

    “呵呵，季小喬，我是哈佛經濟學的博士生，你跟我談發展規劃？”云清顏驕傲地揚起了頭，“季小喬，你冒充云清顏的日子就此結束吧！云家的一切由我來管，你從哪里來，到哪里去！”

    云清顏的轉折太過突然，小喬還沒有理清自已的思緒，就被云清顏當頭棒喝。

    她這次才算真正見識了云清顏。

    既然云清顏跟她這樣，那她也不必心軟客氣了。

    小喬退后一步，目光在室內逡巡。喬治的家里雖然裝修得極為考究，但是，沒有像季家那樣處處擺滿了值錢的古董。喬治的錢是有數的，云清顏又一直閑居在家，要是讓他們立即還季氏的錢，估計他們夫妻還要合計合計。

    “是啊，我是沒有必要和你談，不過，如果我不把自已當作云氏的人，那么，我就要就事論事了?！?/br>
    聽到這里，云清顏本來昂揚的眼神，突然就變得不自信了。

    “季小喬，你想說什么？”

    聽云清顏催得急，小喬不慌不忙地說道，“我是說，我先期給云氏的錢，算是我的投資。我可以不進云氏，但是，云氏有我的股份，我隨時可以參與云氏的管理?！?/br>
    “你……投了多少錢？我還給你。云氏不用你這個外人?！?/br>
    小喬心中有些遺憾。

    說不出的遺憾。

    “好吧，既然你這樣要和我劃清界限，那我也不堅持?！毙桃灿凶砸训尿湴?，雖然季銘琛的卡她可以隨便劃，可是，那也不能這樣給了云氏。云清顏的態度這樣，她自然也不肯白白地把錢送人。

    “我前后給云氏的錢，大約有三百萬。我接手云氏之后，自已做了一套賬，我花的錢，都是有賬可依的?！?/br>
    小喬只說了自已在云氏的投資，并沒有提起她送給云爸爸的錢，還有給云清歡的錢。

    總歸是叫了一聲‘爸爸’，而云清歡又一直叫她‘姐’，她就當做了慈善吧。那些錢，她就不提了。

    云清顏說，小喬的錢，等她回江城后，調查清楚了再還。

    而對于云氏欠季氏的巨額債務，云清顏絕口不提。小喬也不想再提。這個時候，她覺得無比的沮喪。一種說不出的無力感讓她身心俱疲。她這些天來，為了云氏的一切而做的努力，這個時候突然被宣告結束了，就像是自已的作品只畫了一半，就被迫停下。手里拿著畫筆，可是，畫布卻被別人拿走了。那樣的滋味，實在不好受……

    *

    “喬伊，你為什么突然現出了真面目，我被你嚇了一跳！”

    “抱歉，我也是臨時決定的?！?/br>
    “你和我的嫂嫂談了很多，你們是吵架了嗎？”

    “不，我們沒有。我們是談心了。讓彼此了解了心意，僅此而已?！?/br>
    喬安娜還是十分地遺憾。她從林默笙那里得到了很多錢，這讓她覺得自已的未來充滿了希望，如果能和小喬一直保持著這樣的假關系，那她的錢就會一直花不完?？墒?，現在這層關系解除了，她的心里還是很難受的。

    小喬撐著傘，喬安娜在前面，她突然喊了起來，“哦，是季……季銘??！”

    這次創.未來大會之后，季銘琛在a國的知名度已經和林默笙一樣了，甚至比林默笙還受女孩子的追捧。在a國，明星產業并不發達，人們對于企業家的關注遠遠地高于其它人。

    手里的傘不由自主地向著倒，小喬被傘嚴實地遮住。

    季銘琛怎么會在這里，難道，他一直跟著她，還在這里等著她？

    季銘琛矗立在陽光下，無言地等著。那邊，他的小女人，躲在傘后，根本沒有看他的意思?！凹拘?，你過來?！?/br>
    季銘琛站在锃亮的轎車邊，遠遠地朝著小喬喊。

    小喬不能裝作沒聽見，只好跟呆若木雞的喬安娜道別，然后遲疑地邁著步子走過去，然后坐進了季銘琛的車里。

    一轉眼就消失的事，小喬覺得有必要跟季銘琛解釋。

    ——“季銘琛，我發給你的短信，你看過了吧？”

    小喬從機場出來，本想一走了之，可是怕季銘琛擔心她，終于還是發了一個短信給他。這也算是報備了。季銘琛挑不出她的錯來。

    車里的空間足夠大，季銘琛疊起右腿，悠閑地問，“這次是跟云清顏攤牌了？”

    小喬先是不語，然后，點了點頭，“是。云清顏對于我的作為，根本不領情。她要把云氏全盤接手，還說，要和我清算前期的投入。我……我心里很難受，我覺得……”

    “哼，有什么好難受的？云氏的爛攤子，就由云清顏接手好了。你還想怎么著？”

    “季銘琛，我沒有想怎么著。云氏現在所有的一切，包括辦公樓里的新桌椅，都有我的心血在里面，我根本舍不得……”

    “傻！”

    重重地呵斥一聲之后，季銘琛拉住小喬的手，細細地跟她說道理，“季小喬，你是季氏的總助，季氏有多少工作等著你做呢？季氏給著你最優厚的待遇，你呢？拿著錢朝云氏扔?，F在人家有了底氣，不需要你了，你正好可以全身而退。你倒好，居然還有這樣那樣的傷感，你這是圖什么？”

    小喬抑郁的神色，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季銘琛輕嘆一聲，將小喬擁進了懷里，“小喬，聽我的，你回季氏，不要再理會云家的事情了，這樣只會讓你煩惱?！?/br>
    “季銘琛……”小喬低低地呼喚了一聲，然后，將額頭抵在季銘琛的胸膛上，哽咽地說不出話來。

    *

    “這么說，杜諾極有可能就是林默笙的女兒？”

    季銘琛回到江城之后，李布接機，并且和季銘琛進行了一次長談。李布調查到，就是在楊思念丟了女兒林月的第二天早晨，孤兒院的院長發現了幾乎被凍僵了的杜諾。丟失孩子的時間和撿到孩子的時間相差一晚，幾乎就是同時。這里面的關聯性就太密切了。

    “季董，我找到了當年楊思念丟失孩子之后發布的尋人啟示。上面所描述的孩子的穿著，和孤兒院的院長撿到杜諾時，杜諾身上的衣服是一樣的。外面包裹不一樣，里面的嬰兒服卻是一樣的。由此推斷，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杜諾就是林月。當然，這個最終的結論還要靠作親子鑒定來確定?？墒?，杜諾憑空消失了，我們怎么查？”

    季銘琛站在窗前，回想起第一次見杜諾時的情景。心里有長長的遺憾。

    “哼，天下哪里有憑空消失的人，是你們辦事不利罷了！繼續查！”

    李布不敢怠慢，連忙低頭答應一聲。

    *

    小喬縮成一團，像小刺猬一樣躺著。

    坐飛機很累，然后，就是她的心里很累。

    她自已對于自已的人生，突然就迷茫了。她自已全力以赴做的事，到底有用沒有用呢？她為了云氏付出的努力，成了她心底里最真切的傷痛。

    ——“姐，你還在國外嗎？”

    小喬沒有想到云清歡會在這個時候打電話。她還有些不知所措。不過，云清歡對這件事，早就知道了真相，這讓小喬心里不至于特別為難。

    “沒有，我回來了。我在季氏?！毙讨苯诱f了自已的行蹤。

    云清歡有些遲疑，“姐，我一直在等著你呢。你回來了，我這心里就踏實了?！?/br>
    小喬將手機握緊，自已給自已鼓了口氣，很直接地說道，“清歡，我是靠不住的人，你不要事事依賴我。父親臨死的時候，大概已經和你把家里的事都說清楚了，對嗎？”

    “姐……”電話里，云清歡的聲音顯得十分艱澀。

    小喬想了想說道，“清歡，我進云家就有些突然?，F在回想一下，當時是有些沖動。我突然闖進了你和父親的生活，我的所作所為讓你和父親意外……”

    “姐，這不是意外，這是幸運。我能遇到你，我們云氏能遇到你，是我們的福氣?！?/br>
    “清歡，你不用這樣說。我……我自已的事，我自已清楚，我其實，我其實并不是云清顏，這是一個天大的秘密，就一直壓在我的心里，這讓我倍覺沉重?！?/br>
    “姐……”

    云清歡喊出了聲。

    “不，在我的心里，你就是一個稱職的，合格的jiejie。你為了云氏，付出了那樣多，忘記了自已的利益，這讓我從心底里敬佩你。父親不在了，我只有你一個親人，和你在一起，就如沐春風。我不敢想像，在沒有了你之后，我怎么辦，云氏怎么辦……”

    “清歡！”小喬握著手機，幾乎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