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喬怎么也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用了一下午才搭好的帳篷，季銘琛半個小時就拆除了，這怎么可能？

    季銘琛回首看時，就看到了季小喬瞪大了眼睛的模樣。

    她這樣子，完全是季小喬的模樣，不像別人。

    季銘琛nongnong的睫毛閃了閃，幽潭一樣的瞳仁隱藏得很好。他沒有再說話，只別轉身，離開了。風中，隱約傳來了他的嘆息聲。

    ——他嘆什么氣？

    小喬本來一直坐在走廊里當監工?，F在季銘琛都走了，她從凳子上下來，站在原地，朦朦朧朧地想了一會兒。仲秋的天氣很好，四合院上空碧空如洗，她就像鎖在籠子里的鳥兒一樣，只能圍著自己的籠子轉。

    籠子里的鳥兒有吃食，有人逗，可是，卻不能飛。

    她什么時候才能像正常人一樣呢？

    這是一個問題。

    而當前最先要解決的問題，是能恢復說話的能力。前幾天，她回醫院復查，安東尼再次安排她做了聲帶檢查，還做了ct，腦電波測試……只各項繁瑣的檢查就用了一天的時間?？墒?，安東尼說，檢查結果并沒有比之前好，反而她的發聲能力日漸萎縮，也就是說，她可能再不能說話了。

    ——余生，再不能說話了？

    小喬抹抹眼睛，心里的苦悶無處可說。她之前考取經濟學博士，理想就是成為一名商界女精英，可現在，她變成了啞巴，她之前的所有努力都白費了！

    她現在沒有能力找到傷害自己的壞人，只有先醫治好自己才能好好地活下去。

    *

    書房里很安靜，季銘琛對著筆記本的屏幕，不時地點擊一下鼠標。

    季氏十周年慶在即，分布在全球的季氏企業都會在這個節點發賀電，匯報業績和經營問題。這些事，一般是副總鞠志偉處理。季銘琛現在看的是鞠志偉處理完那三千多份文件之后寫的總結報告。鞠志偉今年四十三歲，畢業于美國哈佛大學，從業經驗豐富，倒是可以幫他。

    這份報告寫得不錯。

    季銘琛看到合心意的地方，唇角上揚，微揚起一個優美的弧度。

    小喬站在書房門口，咬了咬唇，走進來。

    男人認真工作的樣子很有魅力。他入神的態度讓人不能打擾。

    小喬左右看看，只好坐到自己的小桌邊，打開了筆記本。季銘琛不在的這個月里，她置辦了不少東西。手機，電腦，都買了。田澤對她的要求是有求必應。

    她雖然不能說話了，可是不能過與世隔絕的生活。

    她是學經濟學的，這世界各地無時無刻不在變，她想了解……

    ——就我自己沒變！

    想到自己的窘況，小喬蹙起眉尖，嗒嗒地按了幾個數字，輸入了開機密碼。她剛剛被季銘琛救下的時候，曾經麻木過，也曾經灰心過?？墒?，在這鳳棲街的四合院住著，特別是這一個月，她的思想發生了轉變。她不想再繼續過這樣的生活了。

    ——什么時候能改變？又什么時候能說話呢？

    這樣的心思，以前她只能悶在心里，現在，她有了手機之后，通過社交軟件認識了幾個朋友，其中有一個德國作家leo，知道了她的情況后，很是同情，還向她推薦了許多的醫院。

    跟作家交談，比較順暢。

    leo的中文水平還可以，小喬最初打漢語，后來為了拾起自己的德語，干脆和他用德文交流。

    沒有語言障礙，兩人談得很好。

    昨天小喬才知道，leo其實是德國圖賓根大學的教授……

    “買電腦，就為了聊天？”

    側對面的男人突然幽幽地說了一聲，小喬感覺到了從季銘琛那邊吹過來的涼風。

    抬眸，季銘琛正眸光深深地凝著她。

    小喬聽到他說的話，并沒有放在心上，反而是覺得季銘琛不太忙了，她立即合上電腦，邁著輕盈的步子到了季銘琛的桌前——

    “我想和你聊天，有時間嗎？”

    小喬拿出隨身攜帶的小本子，寫上字，舉到了季銘琛眼前。

    季銘琛明顯地不情愿，收了視線，長睫垂下，看不懂在想什么。

    他可是能說話的。

    他不說，是不想說。

    小喬默默地站了一會兒，把本子撂到桌上，轉身，再次朝自己在角落里的小桌走過去……

    “想和我聊什么？”

    室內，聽到了季銘琛推動椅子的骨碌聲。

    小喬一想到自己的要求被他重視，眉眼不自覺帶了笑意。

    她把自己的電腦椅推過去，坐到了季銘琛身邊。男人的手指扶在座椅上，目光如水地看著她的一舉一動，并不作聲。

    ——她并不瘦。

    粉色的小毛衫，湛藍的牛仔褲，裹緊了小身板，哪里都鼓溜溜的。

    季銘琛的大腦不受控制地想到了昨晚醒來時，身下那種像軟臥一樣的感覺。

    “這是要和我長談么？”

    季銘琛把椅子滑近桌子，以老師教導學生的姿態坐在了小喬身邊。小喬拿著本子，小眼神是緊繃的，嚴肅的。

    ——我還能說話嗎？

    ——醫生說不能。

    季銘琛從女孩子手里拿過筆，自己在下面寫了一行字。

    小喬第一次見季銘琛寫字，遒勁有力，很好看，可是，這行字幾乎讓她絕望了。

    季銘琛丟開筆，站起來，在窗前背手而立，像是在想著一件極重要的事情。

    小喬知道他在想他的事，可是，她自己的事也很重要。

    ——我不相信我會一輩子是啞巴。

    ——嗯。

    ——我想說話，我想和這個世界交流。

    ——嗯。

    對于小喬寫的字，季銘琛一直用一個字回答。

    她用探究的眼神看著季銘琛，可是，他不看她，她不知道他真正的心思。

    總要想辦法和他談下去。

    纖細的小指緊握著筆，手指尖因為用力，而變成了青白色。

    ——季銘琛，我不是你的季寶貝嗎？你忍心看著我一輩子不能說話嗎？

    筆尖在紙面上摩擦，小喬隱忍地寫下了一句話。命運由不得她做選擇。季銘琛是她現在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她只有是他的季寶貝，他才愿意幫她。

    季銘琛的目光淡淡地掃過，并沒有回答。

    小喬追過去，擋在了他面前。

    季銘琛在她半米之外停住，清晰而又認真地答道，“一輩子做啞巴，沒有什么不好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