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話著實把柳老激怒了，他那對低垂的老眸中立刻迸發兇光，一股強烈的寒意，很快就朝我吹了過來。

    那是內功深厚者，才能散發出的罡氣！

    我早已做好準備，而且也想好了怎么對付他：“出手吧！”

    “今天救不了我兩個朋友，但我也是為了救他們而死，哪怕到了陰曹地府，我也問心無愧，你就不一樣了！”

    說完之后，我全力運轉魚鱗，并催動渾身的黑暗力量。

    出拳之際，更是把自己一身本事融會拳印之上，一圈rou眼可見的黑光好似罩子，包住了整個拳頭。

    這種異象我也是第一次見，甚至有那么一瞬間，我幾乎能夠肯定…

    這是我這輩子最強的一拳了！

    “口舌之能，也敢在我面前放肆！”

    柳老嘶聲怒嘯，氣勢陡然攀升，在我這一拳距離他不足寸許之際，忽然右掌朝前微微一推。

    這一推看似不快，實則暗涵玄妙，可謂我活到現在，見過最精妙的掌法。

    雖然與柳冰先前用過的推拿術類似，卻更勝十倍！

    也正是因此，這一掌竟然在剎那間后發先至，柳老可怕的內力催動下，更是掌心尚未與我的拳頭接觸，就已經將我震得倒飛出去了！

    相似的情形，我不是沒有想過。

    我以為以柳老的實力，我肯定會輸的特別慘，可誰知道人家連碰都不用碰，我就跟被彈出去了似的。

    碰！

    這一掌直接讓我倒飛出三四丈開外，死死撞在院子外的一顆柏樹上。

    咔嚓！

    等我摔在地上，柏樹也發出脆響，竟就此應聲而斷。

    太可怕了…

    我咽了口唾沫，現在想來，還是心里發滲，柳老的聲音，隨之飄了過來：“就是你爺爺在這兒，也不敢如此大放厥詞，你又算的了什么東西？！”

    我狠狠吐了口血，只感覺渾身都跟散了架一樣，幾番嘗試后，才萬分艱難地爬了起來。

    身體搖搖晃晃，可我已經沒有力氣穩住身形。

    那幾個藥包還在我手里，在我有意的保護下，并沒有散掉。

    哼，我贏了！

    “老頭子，說什么我出不了大門，看來你也就這點本事！”我佯裝鎮定地沖他輕蔑一笑，轉身就看見田昕跟明悟離我不遠。

    可抬腳之際，身體又是陣陣劇痛。

    嗎的！

    兩個人離我不過十步之遙，偏偏以我如今的狀態，竟然連想縮短一些，都成了極其困難的事…

    “柳冰，你要是還有良心，就…”我暗暗緊要牙關，不讓柳老看出我身體的不妙，轉而沖震驚之中的柳冰，用僅剩的力氣喊。

    柳冰聞言回過神，看向我的眼神，似乎極為復雜。

    柳老同樣如此，之后卻是微微搖頭：“都說初生牛犢不怕虎，不過甘為仁義舍生忘死的，也是難得?！?/br>
    這死老頭兒，還好意思說這些屁話？

    “既然你出了柳家的大門，我也不該難為一個小輩?！闭f完這句話，柳老揮揮衣袖，轉身朝正中的屋子緩步走去。

    “爺爺，那…”柳冰似乎極為驚訝，趕緊問。

    柳老并沒有理會，我心想這什么意思，柳冰多大人了，干啥還得讓長輩做主？

    但柳冰卻有些喜出望外，她很快跑出院子，伸手從我手里拿過藥包，并用推拿術為我療傷：“柳家的規矩向來沒有壞過，爺爺不許的，肯定立刻就會說?！?/br>
    “他剛才什么也沒說，就是愿意讓我幫你們了！”

    我有點納悶，問她治病救人的事，還得你爺爺說了算？柳冰點點頭，說柳家雖然是中醫家族，可不是什么人都救，那些什么人道主義，于柳家只不過是婦人之仁，大多不可取。

    過了沒多久，柳冰停止推拿，扶著我在柏樹邊坐下：“你先在這休息吧，我給他們熬藥?！?/br>
    “他們…”

    我正想詳細說說田昕和明悟受的傷，以加快速度，但屋里的柳老，卻忽然說道：“不行?！?/br>
    “死老頭兒，他們都要死了，你不救就算了，還不讓別人幫？！”聽他這么一說，我頓時感覺自己被耍了。

    柳老冷哼一聲：“和你一道來的那位大人物，早已給他們服用了世間難尋的神藥，你們若是再給他們喂藥，只怕會就要出人命了?！?/br>
    什么？

    我立刻瞪大了眼睛，這時才想起斗笠男，就趕緊大聲叫他，然而無論院里院外，四下都靜悄悄的，根本沒人回答我一個字。

    “你進藥房時，他就已經走了?！绷嫌质抢浜?。

    我啞口無言，既然他早就知道，為什么一開始不說？

    不過仔細想想，那個斗笠男人究竟是何方神圣，無論對危機的嗅覺、對細節的敏銳洞察等等，都說明他不是個普通人。

    第301章 故交

    之前，他說喂給明悟、田昕的是一種食物…

    他為什么要屢次幫我們，他到底是誰？

    難道是爺爺怕我在洛陽出事，所以特地找來的幫手，可他為什么又走了？！

    這一瞬間，種種關于斗笠男的疑惑，統統涌上了我的腦海，可我來不及想那么多，就感到陣陣頭暈目眩，很快昏死過去。

    “老孫，老孫？”

    “柳大夫，孫先生沒事吧…”

    幾個人的叫聲把我喚醒，不等睜眼，就聽柳老嚴肅地答道：“孫家歷代撈尸人，因為要下水撈尸的緣故，是以自家的功夫往往至剛至陽?！?/br>
    “雖說借此可以抵擋部分陰氣入體，但陰陽恒守，全然沒有持續的此消彼長，剛猛之氣早晚會傷及自身?！?/br>
    “昨夜，我以寒柏掌法調理了他的身體，這次醒來，他的外家功夫，也不會太過猛烈?！?/br>
    “??？那照您這意思，他的實力不就下降了嗎？”明悟聽完，立刻驚訝出聲。

    我也緩緩睜開眼，這時也聽到柳冰解釋說不是那樣，世間功夫，唯有陰陽共濟才能發揮更強的實力，但凡走上極端的武功，頂多也就是一方高手，一直練下去，要么寸步不進，要么就會走火入魔。

    我嚇出一身冷汗，仔細回想自己練的功夫，的確被柳家這爺孫倆說了個正著。

    可再一尋思，我又忍不住問：“可我爺爺練了一輩子，不還活的好好的？”

    “老孫，你可算醒了！”

    明悟馬上回過頭，使勁拍了我胸口一把：“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要出事呢！”

    “孫先生，你感覺怎么樣？”田昕也已經有所好轉，但臉上還是缺乏血色。

    我瞪了明悟一眼，推開他之后，又沖田昕點了點頭：“田小姐，你沒事了？那天…”

    話沒說完，柳老便冷笑不已：“你不過是半路出家，就那三腳貓的功夫，又哪能弄清楚你爺爺的路數？”

    照他所說，爺爺只是照著孫家先人所傳的功夫，教會了我。

    可爺爺自己，練得卻是一種基于孫家外功而來的另一種武功，堪稱改良版。

    這種說法，我還是第一回 聽說，因為關系到爺爺，所以我馬上就把天師丹的事忘在了腦后：“爺爺跟我練的是兩門武功？那他為啥不交我更好的？”

    “對撈尸人而言，撈尸才是正經事，武功防身就足夠了?！绷系难壑樽愚D了幾圈，最后來了這么一句。

    話音一落，不等我追問，他倒是主動提起了天師丹：“天師丹的確在柳家，不過…”

    “不過什么？”我跟明悟異口同聲。

    田昕有些犯了難：“可能是我沒講清楚，兩位誤會了?！?/br>
    她說天師丹并非田家所有，而是田老爺子機緣巧合下，偶然受人所托，這才在一段短暫的時間里代為保管。

    “受人所托…交給柳家！”明悟低眉思索，很快一臉驚訝。

    聽他這么一說，我也愕然不已：“既然拿到了天師丹，為什么要白送給柳家？”

    柳老冷笑幾聲，說天師丹固然珍貴，可人命勝于天，柳家世世代代不知救過多少人，其中有那么一個懂得報恩的，愿意拿天師丹作為答謝，也不足為奇。

    這番話是真是假，難以判斷，但眼下除了柳老，在場的所有人，都不知道那顆天師丹的來歷。

    算了，田昕都沒說什么，我著啥急？

    關于黑袍人的事，柳老早已得知，如今雖然救了我們，卻是立馬下了逐客令：“既然你們已經無礙，就哪來的回哪去，自己惹出來的麻煩，別捎帶上無關的人?！?/br>
    這話讓我啞口無言，柳老說的沒錯，這件事和柳家無關，我也沒法拉著他淌這趟渾水。

    可明悟倒是不干了：“我說柳老爺子，怎么說您在江湖上也是德高望重，作為正派人物，幫幫我們這些小輩，也是分內的事??！”

    柳老瞥了明悟一眼，又瞅瞅我，紋絲不動。

    “柳老爺子，您的大名我總聽師父提起，他還告訴我行走江湖，出了事記得還有個最強的靠山，那就是您吶！”明悟不甘心，又開始亂拍馬屁。

    這回，柳老倒是抬了抬眉毛：“小和尚，你師父又是什么人？”

    “說起我師父，那故事可就太多了，他…”

    不等明悟說下去，一陣寒氣便在我們身周盤旋，明悟嚇了一跳，趕緊閉上了嘴。

    “油嘴滑舌，倒像一位故人，”柳老凝眸注視著明悟，“你莫不是啟風的弟子？”

    “咋的，您還認識我師父？”

    明悟頗為驚訝，這我完全能理解，送佛寺名不見經傳，江湖上能有幾個人知道啟風是誰??？

    不過得到明悟的肯定答復，柳老卻是馬上嚴肅了幾分，幾息過去，他的眉頭也漸漸緊皺，似乎在考慮什么極其為難的事。

    “哼，這種事居然也能讓我碰著，都是命??！”

    柳老緩緩搖頭，卻是深深嘆了口氣：“我不是不想出手，但我年事已高，黑袍人狡詐難纏，我不見得是他的對手?！?/br>
    乍一聽聞，我根本不信，可仔細想想，倒是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

    柳老功力高深不假，但年過七旬，就是一輩子習武，可體力也早就不勝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