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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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說著說著,漸漸就起了隔閡,包盼珍是沒心思和兒媳婦吵的,偏偏王秋英逮著這事不放,“娘,你怎么這么偏心呢,怎么就偏疼二兒子呢,將來可是我男人給你養老?!?/br> 說是語氣不合吵到一起,其實都是積攢起來的矛盾,王秋英干脆趁著這次把話一股腦都倒了出來,包括她心里的不平和委屈。 紀榕拽著紀葎的褲腿,眼睛瞪得直直地,她還慣來覺得高家是她見過婆媳關系最好的了。 “要是大舅哥真有這意愿,年后就跟我去北京城吧?!编须s聲中,紀葎冷靜自持的音調格外清晰。 王秋英的嘴瞬間閉上,充滿希冀的眼神瞬間看向紀葎,“妹夫,你這話當真?” 包盼珍目光緊接而至,“紀葎,你不用理她?!?/br> 紀葎臉上泛起抹淡淡笑意,臉上的表情無可無不可地,其實就算沒有王秋英的話,他也是想讓高方強幫忙的,都是紀榕的舅舅,他不可能厚此薄彼,只是時機該往后延些罷了。 王秋英心領神會,喜悅幾乎從心底溢了出來,滿口答應道:“好嘞,妹夫,你有這份心,咱meimei就算嫁對人了?!?/br> 說完話后,她又立馬捂住嘴,“沒別的意思,不要誤會?!?/br> 包盼珍恨恨地瞪她一眼,既然紀葎都發話了,她索性也不再多說,回過頭滿是抱歉地看著秦老爺子,“讓你看笑話了,我這兒媳不懂事?!?/br> 秦老爺子卻樂呵道:“無礙無礙,你也不用把老頭子當外人看,既然榕榕都叫我句秦爺爺了,咱就當自己人?!?/br> 就連姜常清這不愛說話的,都附和了幾句。 幾個人聊著話,高方強也從外面回來了,拿著大塊豬rou,進門就招呼紀葎,“今晚都留這邊吃飯?!?/br> 其實高方強是去豬rou檔割過年豬rou去了,這過年的豬rou可不好割,生產大隊里難得宰頭豬,去晚了連骨頭都排不到,也是路上聽別人說起妹夫回來的事情,干脆就多割了大半塊豬rou,就快過年了,他買東西也不省著,這會兒回來手上大袋小袋的。 妹夫剛答應要帶自己男人賺錢,王秋英在這方面可半點不小氣地,笑意盈盈,“對,秦老爺子今天還第一天上門,讓您試試我的手藝?!?/br> 包盼珍撇嘴,不客氣拆穿道:“你有什么手藝,不就是白水炒青菜?!?/br> 因為高方強回來的事情,勉強把屋里的氣氛都緩和回來,紀葎今天回來是還打算去趟松花大隊的,回來都不知道得幾點,也不能讓人干等著,便婉言拒絕了。 高方俊嘟囔道:“姐夫,等你回去都不知道幾點了,干脆去完松花大隊就拐過來吃飯吧,我們等你也沒關系的,都一家人?!?/br> 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直接把紀葎堵得說不出話來,最后還是秦老爺子一拍板,干脆道:“行?!?/br> 而包盼珍,則從紀葎說起要去松花大隊開始,臉色就有些隱隱怪異,當然,正聊著天的眾人都沒注意到。 時間也不早,和高家人道別,紀葎轉身先去把車子點著火,紀榕則還在和高方俊逗樂。 彼時,包盼珍就靠在門邊,被厚重的門遮蓋住的眼神寫滿了欲言又止,還沒來得及把話吐出來,紀榕一行便已經轉身坐近了車子,還在熱切地朝她揮手,她又把話咽回去。 反而是王秋英站在包盼珍的身后,注意著她的臉色,語氣猶豫且帶著詢問,“娘,你怎么不把紀家的事告訴她們,免得回去被賴上?!?/br> 包盼珍的目光直追隨到紀葎的車消失在拐角處,才幽幽嘆了口氣,轉身進屋,沒有回復王秋英的話。 第二百二十七章 車輛很快行駛到松花大隊,秦老爺子這是第一次和秦招同行過來這邊,臨近路口,他降下玻璃車窗,眼神眺望遠方,目光里的戲謔難得全部收斂起來,板著臉抿著唇別提多嚴肅了。 眼神在碰觸到那熟悉又陌生的四合院時陡然變得幽深,睫毛輕顫,有種說不出的厲色從眸中閃現而過,到底顧忌著是在車上人多,并沒有表露出來。 兩輛車前后出現在松花大隊,又是下午人比較多的,出場馬上吸引了眾人注意力。 松花大隊的田地拾掇得晚,這時間還有在田地里干活的呢。 明明應該是最寒冷的時候,老大媽身上裹得嚴實,額頭卻因為干活滲下汗來,視線里瞥到那出現的車輛,眼神瞬間在駕駛座的位子釘住了,差點以為是自己看錯了,揉揉眼睛才稀奇地望向身后挑著糞走過的女人。 那是個臉頰消瘦的女人,大冬天身上穿的衣服最少,冷風把她整個人的臉蛋都刮傷了,嘴唇蒼白,肩膀被厚重的扁擔壓著,看著十分吃力,整個人頭發都是亂糟糟地,仔細去看,脖子臉上還有巴掌扇過的新傷舊痕。 老大媽先唉聲嘆氣幾句,終究是抵不過心里的好奇,詢問道:“月紅,那是不是你家老三呀?” 沒錯,這虛弱的女人正是紀榕家搬走后,才從監獄里放出來的馮月紅,短短幾月時間,她像變了個人,身上透露著疲憊不堪的信息,聞言卻快速抬起頭,眸子猛然緊縮。 是看錯了嗎? 她扶著腰緩慢地站起身,眼前閃過絲眩暈,片刻后她才緩過神來,目光再次掃向那邊,肩上的扁擔突然像有千斤重,她說不出話來了。 直到肩膀被人用手輕輕拍了拍,馮月紅大夢初醒,伸手擋住刺眼的太陽。 她咧開嘴角想露出個笑容,那些對紀葎做過的事瞬間如同子彈般鉆進腦子,只能改為悻悻道:“好像是吧?!?/br> 老大媽又定睛看了兩眼,聲音里帶上篤定,“什么好像,那就是你家老三?!?/br> 話音剛落,她已經滿臉熱情地朝著紀葎的方向揮手,邊對馮月紅笑道:“哎喲,看來紀老三這出去是賺大錢了,竟然還能開著車回來,打扮得就跟咱進城看到的領導那樣,滿松花大隊再找不出這有出息的人了?!?/br> 大媽滿臉喜氣洋洋,就好像是在夸她兒子似的,絲毫沒注意到自己的話就像冰刀子那樣直戳進馮月紅心窩,還在兀自嘟囔。 “要我說你家那口子酒醒之后,你好好和他說叨,跟紀老三道個歉,這親兄弟哪有隔夜仇的,兩人關系好了,人家隨便從手指縫里漏出來點東西,你都不至于在這挑糞呢?!?/br> 馮月紅已經不知道怎么去形容自己心情了,見老大媽饒有興致地等她答復,也只能蒼白一笑,“嗯?!?/br> ... 馮月紅那邊的心虛車上是一概不知,即使知道了也不會搭理,紀葎直把車開到自己家屋前才停下來,臉色淡漠地打開車門。 紀榕張開手,滿臉笑意地由著紀葎把她抱進懷里,還沒來得及說話,身子馬上被隔壁屋子傳來的暴怒聲驚到,眼神瞬間飄忽。 “你這個死丫頭,你是看老子不shuangma?叫你收個衣服,竟然還敢把你爸的衣服丟地上,活膩了是吧? 你閉著嘴干嘛,平時不是挺能說的嘛?是不是在心里詛咒我呢?看老子今天不教訓你,不把你往死里打!” 屋子里傳來厚重的腳步走動的聲音,大概是貼近門邊,聲音顯得格外清晰。 紀榕又聽到紀青團帶著哭腔的聲音,那里面帶著顫抖,還有慌不擇言,“爸,爸,我錯了,我把衣服重新洗?!?/br> 紀軍像是踹掉了什么東西后才咬牙罵句,“滾蛋,你洗了老子明天穿什么?!?/br> 屋門外,原本因為紀老三開著車回來,想要過來湊熱鬧套近乎的人都不由自主停下腳步,走在前頭的大漢捏緊拳頭不屑地哼了句,“天殺的紀老大,又開始打人了?!?/br> “行了,你管人家那么多人也不會領情,有這功夫還不如去家里干點活呢?!?/br> 眾人罵歸罵,卻是沒人愿意上去拍門勸話的。 原因無他,就像話里說的那樣,前頭的確是有人路見不平站出來指責紀老大的,結果呢,人家閨女直接站出來就一句話,“我爸教訓我是為了我好,不關你們事?!?/br> 反而是幫忙的人惹了一身腥還沒得半點好,漸漸地,無論這紀家院子里傳來多大的聲響,也沒人樂意去管了。 紀榕就窩在紀葎懷里,聽著旁人討論的話漸漸回過神來,目光復雜地盯著那緊閉的門,紀青團傻嗎?不,她聰明得很,僅一次的拯救只會讓打她的人更變本加厲。 對于這個曾經迫害自己的紀青團,紀榕臉上沒有絲毫憐憫,眼神在經歷過剛開始的恍惚后,忽地變冷硬下來。 紀葎木著臉轉身拿鑰匙打開門,正要走進去,就被人出聲攔住,“紀老三,你回家里過年呀?” 紀葎目光似有停頓,但沒有答復,轉身帶著人直接進屋,反倒是那主動和紀葎搭話的人滿臉尷尬,回過頭語氣里帶著譴責,“這紀老三脾氣是越來越不行了?!?/br> 身邊的人已經滿臉稀罕地看著兩輛車,只顧著嘖嘖稱嘆,“這紀老三是發大財了呀,他去做什么?我都差點認不出來了?!?/br> 紀民回來的時候正好撞見門口圍了一堆人的場面,聽到屋子里嚶嚶哭泣的聲音,腦筋突突地疼,沒空湊熱鬧,便想要敲門進屋。 突聽旁邊社員道:“紀老二,你家老三回來啦?!?/br> 紀民腳步頓住,再看那奢華的車子,目光里浮現出怪異,“這車莫不是我家老三開回來的?” 打從沒離開家起,紀民就一直覺得紀葎是有大出息的,在外面篤定是有好關系的,當時斷掉也是下了很大決心的,雖然后來大嫂因為投機倒把的事情被抓走,他心里為媳婦的警覺僥幸,但午夜夢回,總還會想自己是否做錯。 心里急需求證,紀民也顧不上社員回復,轉身走進紀葎的門前,砰砰敲起門來,“三弟,是我?!?/br> 沒多會兒,門就被打開,打眼一看紀葎,紀民就知道猜測地肯定沒錯了,掩下心里復雜的情緒,嘴唇大張著努力笑道:“剛社員說你回來了我還不信呢,你是準備在家過年呢,也對,咱祖宗都在這邊,就算分了家,也還離不得?!?/br> 他說其實是在試探,眼神直勾勾地盯著紀葎看,力求不錯過他臉上的每絲表情。 弟弟有出息了,哥哥當然是高興的,但也要這出息有他點沾光的才行不是?紀民慣來是會做人的,這會兒在紀葎面前,儼然就是個關愛弟弟的好哥哥。 想到紀家這半年來像撞鬼了的事情,紀民心里煩躁之余也期盼著紀葎能來帶他逃離苦海,也沒遮遮掩掩,徑直道:“大哥這段日子不知發了什么瘋,竟然成了酒桶子,喝醉了就打嫂子孩子,這家我也幾乎是顧不過來了?!?/br> 仿佛是為了襯托他說的話,隔壁本來快安靜的屋子又傳來陣陣哀嚎,紀民目光飄忽著注意到院子里的姜常清,又是一笑,“爹,你可回來啦,這幾個月跟三弟過得怎樣,兒子都惦記你了?!?/br> 屋子里正被紀榕纏著玩的姜常清聞言眼神閃爍,動作停下來,目光投在地上,“你娘呢?” 紀民嘴邊溢出苦笑,“我娘她...中風了?!?/br> 第二百二十八章 難怪從進門開始就沒聽到紀紅彩的聲音,紀榕后知后覺地感嘆了句,緊接著瞳孔猛然縮起,等等!啥?紀紅彩中風了? 紀榕腦海里迅速浮現出上輩子在電視上看到關于中風人群的報道,心里突起動蕩,手更像不知道酸似的舉著,面前如果有類似心里描述彈幕的話,大概就只剩明晃晃的一句話:真的假的?! 那個整天潑婦罵街的紀紅彩,那個動不動就跟人干架的紀紅彩? 紀榕這么個小不點的情緒紀民并沒有理睬,在說完了話后,他目標重點放在紀葎身上,沒有看到自己想到的情緒,心里難掩失落,想想也釋然,畢竟親娘以前做的都不是人做的事! 其次,他又看向了姜常清,以前沒把這老父親放眼里,直到后來聽人提起他被紀葎帶走養老,才在心里添了點砝碼,直直的眼神里觸及到對方略帶吃驚的表情,紀民眼中閃過喜意。 “爹,你要不要過去看看娘?!?/br> “三弟,難得回一次家,我看你這邊也不用生火做飯了,去隔壁,二哥給你露一手?!?/br> 紀民臉上滿是親和的笑,落到紀榕的眼里卻怎么看怎么怪異,因為紀民那行為給人的感覺是紀紅彩的中風,還比不上他討好紀葎重要,尤其是在前面特意醞釀過悲慘情緒過后。 紀榕心里一陣冷笑。 紀葎的目光在紀民身上停了會,收回眼神后轉向了姜常清,似在等他的答復。 那表情,竟然渾然不把自己這哥當回事,紀民掩在厚重衣服下的手漸漸捏成拳頭,心里既是懊惱也是怨懟,以前還當三兄弟里他最聰明,其實紀葎才是最深藏不露的那個。 同樣是分家,自己頂多是跑去鎮上,雖然開了小飯館后因為妻子的手藝不愁客人,但那些都是小本的,更別說后面紀紅彩中風后紀軍領著人跑他店門前大鬧特鬧,非逼著他回家給老人養老。 紀民眸中怒火閃現,三弟怎么就那么命好,能躲得大家都找不到人呢。 心里的不平很快又被他收斂起來,繼續擺出兄長謙和的表情,“你二嫂還在鎮上沒回來,我手藝也還不錯的?!?/br> 紀民就是個唯利是圖的人,這么強烈要求紀葎,說白了是想靠頓飯培養些兄弟感情,紀葎唇角勾起抹冷笑,并不理會對方的自言自語。 紀紅彩中風的事情確實讓人難以預料,頂多當新奇點的事,不足以讓他為此吃驚怔楞。 紀民沒想到自己都說到這種地步了,紀葎依舊無動于衷,心里漸漸起了煩躁,面上卻是訕訕一笑,“或者你不想要去隔壁,二哥過來這邊也行,只是娘中風后屋子里重新收拾了頓,還有許多爹之前沒來得及帶走的東西?!?/br> “行了,你先回去吧,我們一會兒就過去?!奔o葎沒開口,姜常清先發話了。 聽到姜常清的話,紀榕歪著腦袋目光里有疑惑,柔嫩的手很快被旁邊坐著看戲的秦老爺子拽過去,“榕榕,過來秦爺爺這邊?!?/br> 秦老爺子的出聲,成功讓紀民注意到他的存在,作為摸爬滾打多年的人,僅一眼他就看出秦老爺子渾身不同于常人的氣派,忍不住向紀葎詢問道:“這位是?” “秦招爺爺?!焙唵嗡膫€字,便不再多言。 紀民摸摸后腦勺,眉頭微微蹙起,秦招?這可不就是他三弟收養的那兒子嘛,從未聽說過對方有爺爺的,還是看起來這么不簡單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