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以死相逼棒打鴛鴦
書迷正在閱讀:豪門之愛之重生、裴少不如以身相許、中國歷代通俗演義:明史演義(下)、中國歷代通俗演義:唐史演義(上)、仙武道爭、苗疆道事9:黎明時代、苗疆道事12:爭鋒年代、苗疆道事10:白衣年代、八荒戰神、冷王的盛寵罪妃
再置滿桌子的菜,她還做了布丁,她有充分的經驗,相信甜食能讓人放松心情,她企圖用好廚藝收服陸老夫人的心。 擺好飯菜,她把陸潯封推到陸老夫人房前,催促他喊人。 他輕敲房門,低聲喚,“娘,吃飯了?!?/br> 沒有聲音?她又敲敲門。 陸潯封再喊一聲,“娘,你在休息嗎?” 這時,屋里傳來一陣乒乓聲,兩人互看一眼,陸潯封連忙端開木門。 心臟被人狠捏一把,知書痛得喘不過氣,陸老夫人竟然……把自己掛在梁上? “娘!”陸潯封大喊。 他沖上前,一個飛身,用匕首割斷棉布,將母親從梁上救下來。 這一刻,知書明白,她輸了……閉上眼睛,淚水從眼角悄悄滑落。 她真狠!對兒子狠,對自己更狠,面對這么狠的人,只有舉雙手投降的分。 陸老夫人被救下來,不斷咳嗽,眼淚鼻涕齊流,陸潯封抱住虛弱的母親,咬緊牙根,青筋在額頭突突跳著。 “娘為什么要這樣逼我?為什么?” 不是說母親可以為孩子犧牲一切?不是說母親寧愿自己痛也不愿意讓孩子疼,寧愿自己受苦也不愿意孩子傷心?可為什么,她是他親生的娘啊,為什么要拿刀子戳他的心? 陸老夫人啞著嗓子,一面推打他一面嚎哭:“是你逼我,是你不要娘……” “我沒有不要娘!” “你變了,你再不是我的兒子,讓我死算了,不要救我……”說著,她推開陸潯封又要去撞墻。 “娘……不要……你這是在戳我的心……” 母子倆抱在一起痛哭流涕,知書苦笑轉身,用這么決絕的方式,有哪個孩子能夠拒絕、能夠不退讓? “小姐……”湘兒怯怯地拉著她的衣袖,她也被嚇到了。 “走吧,回房去,把東西整理好,我們今晚就走?!?/br> “那姑爺呢?” 她沒回答,走到桌邊,輕輕研起墨,墨在硯池中輕輕畫圓。 她很清楚,不管是他還是她,面對陸老夫人這種不顧一切的賭徒,他們都不敢再往下賭了。 他會點頭的,她相信,所以繞過一圈,他終究還是會回到書中正軌。 那她呢?也要在正軌當中求生存?不要,那真的不是她的強項,她不愿意爭爭鬧鬧,把兩人中間那一點情意給消磨殆盡之后再分離,與其水火不容,不如和諧告終。 算了,寫一本京城三妹會更容易些。 提筆,她寫下和離書。 前世三生結緣,始配今生夫婦,若結緣不合,比是怨家,故來相對。 既以二心不同,難歸一意,不如各還本道。 解怨釋結,更莫相憎,一別兩寬,各自歡喜。 “小姐,你在寫什么?”湘兒低聲問。 “和離書啊?!焙炏乱χ獣齻€字,她試著對湘兒一展笑顏。 她知道小姐不愿意留在陸家,五年了,她每天都夢想能從這里飛出去,不管自己怎么勸都勸不回小姐的心,幸好姑爺回來,幸好姑爺留住小姐的心,小姐說“咱們不走了”。 這句話讓她開心極啦,這世道沒有男人庇護的女子很難生存,可現在…… “小姐不是說不想和離了嗎?為什么又改變主意?” “因為婆婆不喜歡我呀,她有更喜歡的媳婦人選?!?/br> 好奇怪哦,早就知道的事情,怎地這會兒說出來會教人這么心酸? “要是小姐能早點放下身段,對老夫人婉順些就好了?!毕鎯旱?。 姐受傷后清醒,性子變得不同,說話不再諷刺尖銳,對老夫人和二爺客氣許多,倘若能夠一開始就這樣,多好,“放下身段???可是那個時候不行啊?!?/br> 那個“姚知書”的所做所為與自己無關,但占據人家身體,她只能將過往的劣跡斑斑照單全收。 她知道往后只能與湘兒相依為命了,她必須說服她自己為何性格大變?說服她與自己齊心合力,湘兒將是她在這個世代里的唯一助力。 “什么意思?湘兒不懂?!?/br> “因為陸潯封是個好人?!彼宄适伦呦?,知道后來姚家岳父給陸潯封帶來多大的麻煩。 “姑爺是好人,所以小姐要對婆婆、小叔無禮?這話不通?!?/br> “知道姚家那么有錢,為什么舍得讓女兒當童養媳?” “不知道?!彼矐岩?,童養媳是窮人家女兒才做。 “因為大師說我八字不好,注定八歲克母、十歲克父,除非出嫁,右是強留在府里,將會為娘家帶來災禍。后來他們找到相公,大師說沒見過這么相合的八字,說倘若我們成親,相公日后將會飛黃騰達?!?/br> “姑爺變成大將軍了,大師說的話倒也沒錯?!?/br> “是啊,是挺準的?!?/br> “這與小姐對待老夫人和二爺有什么關系?” “我記得成親第一天,相公面對我的無理取鬧非但沒有生氣,還軟聲相慰,我知道他是個好人,我不能連累這樣一個好人?!?/br> “怎么會是連累?大師明明說你們成親后,姑爺會飛黃騰達?!?/br> “我爹是販賣私鹽的,并且一年年生意越做越大,倘若相公平庸便罷,要是真的有權有勢,他能不想盡辦法攀上?過去因為戰爭,朝廷沒有多余心力徹查私鹽,如今戰事暫歇,必定要騰出手抓私鹽販子?!?/br> 這件事書上交代得很清楚,最后差事落到秦璋頭上,秦寧暗間出主意相幫,在査到陸潯封岳父頭上時,他們徇私了,偷偷放姚家一馬,沒想到若干年后,此事成為政敵攻詰陸潯封的主要說詞。 “意思是老爺會害到姑爺?” “對,成親第一天,他為我端洗腳水,告訴我不要害怕,他會好好待我,那刻起我便打定主意要與他和離,要離得遠遠的,千萬不要害到他。我都克父勉母了,要是再因為父親克了這么一個大好人,良心難安啊?!?/br> “小姐故意裝得兇巴巴的,故意讓老夫人和二爺討厭你,就是為了想和離?” “對,我本打算等相公回來,與他談和離一事,他是個孝順兒子,還是個好哥哥,他肯定會在乎親人的感覺放我走,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昨兒個夜里……”淡淡一笑卻重重嘆息,知書道:“這就是女人的弱點,一旦……就會死心塌地,相公是個暖男呢,我本以為可以不喜歡上,本以為可以順利離開,沒想到……哪能每件事都被掌控在安全范圍內?” “所以小姐喜歡上姑爺了?喜歡到不怕老爺拖累姑爺?” “對啊,不顧一切的喜歡,喜歡到想要逃避現實、逃避可能發生的狀況?!?/br> “既然喜歡上了就留下啊,干么非要和離?” “現在不離,以后也會離,早點離開,心痛會少一點,恢復得快一點?!?/br> “因為表小姐嗎?她讓小姐傷心了?可她……只會是一個妾啊?!?/br> “宋姑娘不只是個妾,她將會是“平妻”,還是一個讓婆婆疼愛、小叔敬重,與相公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表小姐”。面對這樣強勁的對手,我不是坐以待斃的人,我定會用盡手段把相公留在身邊,日后我將會在不斷爭寵的過程中變得面目猙獰。 “再說了,我是那種會為維護孩子而不顧一切的母親,我不想變成壞人,不想傷害表小姐或她的孩子,因此在所有狀況發生之前,我要終止這一切……” “不會的,不會面目猙獰,我會護著你?!标憹》獯蟛阶哌M來。 護著你……所以,他真的妥協了? 她能理解,在母親以性命相脅的情況下,他沒有第二條路,只是啊……心怎么痛得那么厲害?仰頭看他,她試著笑開,但淚水不爭氣,自顧自流下來。 湘兒見狀,悄悄走出房間。 陸潯封一把將她抱進懷里,啞聲道:“岳父的事不會為難到我,我會處理好,你不會克我,你只會蔭我,紫雯不會是強勁的對手……” 她捂住他的嘴,輕輕地對他搖頭?!奥犖艺f?!?/br> 他搖頭,不聽,只要是有關和離的,他一句話都不要聽。 “聽一下下就好,行不行?”她扳正他的臉,對他撒嬌。 撒嬌明明是粉紅色泡泡,可是眼淚淌得好嚴重,失控了啊……眼淚失控,心也失控……其實只是兩天的感情,認真歸類都能說成一夜情,身為二十一世紀的女強人,一夜情哪有什么,只是……“哪有什么”的事,怎地讓她這樣傷心。 吞下哽咽,用力抹掉淚水,她說:“你是男人,你不懂女人有多可怕,為了孕育子嗣,女人會想盡辦法把所有可能會發生的危機一舉掃除。都說后宅齷齪陰私,但那只不過是女人為保障子嗣得到最好資源的手段。 “而婚姻中的第三者,恰恰是女人婚姻中最大的危機,我和宋姑娘都是好人,但把我們擺在同一個婚姻中,我們將互為對方的危機,我們將傷害對方,進而傷害你、傷害婆婆,甚至把我們的情誼弄得傷痕累累。 “所以……放棄好嗎?讓我們把所有壞事都杜絕在萌芽階段,我們留取今日,留下最美好的回憶?!?/br> 搖頭,他不要,他要實實在在的她,不要她只留在空蕩蕩的回憶里。 “婆婆的態度已經夠明確,倘若日后我們的愛情讓宋姑娘受傷,婆婆會怎么做?再次傷害自己?再次以命相逼?今天我們好幸運哦,能夠及時救下婆婆,要是下回來不及呢?你我夠承擔這樣的迫憾?” 他想搖頭卻無法,因為……沒錯,他無法承擔,倘若今日母親……他永遠不會原諒自己。 他無法開口、無法說話,他找不到任何一句話、任何一個理由來反駁她。 捧著他的臉。她仔仔細細地說:“真的沒有關系,有的人就是有緣無分,我很高興五年前娶我的人是你,很高興我們曾經是夫妻,很高興能夠愛上你。陸潯封,真的,愛上你是很美好的記憶?!?/br> 她投入他懷抱里,最后一次傾聽他的心跳,最后一次濡染他的體溫,最后一次在情深緣淺的男人懷里,悄悄地告訴他:我愛你…… 哽咽凝在喉間,他拒絕這是最后一次?!澳悴辉诹?,要是我想你,怎么辦?” 不知道,因為她也不曉得,想他了,自己怎么辦? 她只能推開他,認真看他的眉眼,認真說:“牢牢記住我?!?/br> 然后,她把那顆心型的白色鵝卵石給了他。 他們搶到一夜,一個瘋狂纏綿的夜晚,他在她身上汲取、她在他身上索取,他們像即將死亡的魚,鼓著腮、竭盡全力吸取最后一分空氣。 隔天,他的人來了,將和離書送到府衙用印。 他為她燒滿滿一大桶水,他幫她洗澡、幫她換衣服、擦干頭發,她像洋娃娃般任由他擺布,只是一逮到機會,她就親他一下。 因為過了今天,就什么都沒有了。 他親自下廚,他把她抱在懷里,一口一口喂她吃飯。 很難吃,簡直令人難以下咽,但她笑著把飯吃完。 她笑得很開心,可老是啊……老是有淚水滑過頰邊,落進他的衣襟里。 最后,他把她抱進馬車里,離開陸家村時,天空正在下雨。 她沒有說再見,因為知道,再也不會相見,她從頭到尾都是笑著的,雖然還是有失控的淚珠,但她順利地說了謝謝和祝福,并且提醒他杯酒釋兵權的故事。 馬車遠行,她打開車簾,用力吸一口氣,濕濕的空氣浸潤了肺葉,她在綿綿細雨里面聞到思念。 車隊在荒郊野外停下,扎好帳篷、燃起火,奴仆們拿起鍋鏟準備晚餐。 陸老夫人心滿意足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她就知道,把兒子教養好,總有一天能過上奴仆伺候'金饌玉食的生活。 想起離開老家時左鄰右舍奉承巴結的嘴臉,想起陸家族長唯唯諾諾的應答,多年抑郁被治癒。 “姨母,喝口姜湯法寒?!彼巫霄攵说揭棠父?,小心翼翼地。 她很清楚自己能夠擺脫繼母,該感激大表哥和姨母,也知道做為人要懂得報恩,只是與大表哥……她的眉心微蹙。 “盛上一碗、給你大表哥送過去?!标懤戏蛉顺憹》獾姆较蚺?。 一路上,姨母老把她往大表哥身邊推,她低眉,最終還是應下?!昂??!?/br> 她向廚子要了碗姜湯,慢慢走到陸潯封身邊?!按蟊砀?,喝碗姜湯祛寒?!?/br> 他沒有接過碗、沒有回應,只是面無表情地從她身邊走過。 宋紫雯身子微僵,被羞辱了,又一次熱臉貼上冷屁股,抬起白皙的手腕,她悄悄地拭去淚水,重新走回姨母身邊。 陸老夫人從頭到尾都看見了,她拉過宋紫雯道:“哼,他這是在同我置氣呢,別理他,我自己生的兒子還能不明白,他臉上倔強,心卻再柔軟不過,他氣不了太久。 “等進京后,姨母立刻將你們的婚事籌辦起來,男人嘛,都是有了新人忘舊人,你再爭氣些,給他生幾個小子丫頭,就能攏住他一輩子?!?/br> 婚事?宋紫雯忙道:“姨母,人不能逼狠了,狗急都還要跳墻呢,這當頭千萬別折騰這事兒,多給大表哥一點時間吧,等他淡忘表嫂之后,咱們再說這事兒?!?/br> “你傻啊,打鐵要趁熱?!弊彀碗m是這么說,但見外甥女能夠體諒兒子,她也是滿意的。 “紫雯不想姨母為我與大表哥生分,這次大表哥回來,我發覺他和以前不同了?!?/br> 陸老夫人嘆道:“是不同了,不孝順、不聽話,再也不體恤我這做娘的心了?!?/br> “不會的,姨母別多想,進京后表哥肯定有得忙,到時很快就會忘記表嫂?!?/br> “還叫什么表嫂,姚知書和陸家早就沒有關系?!?/br> 姨甥的對話斷斷續續傳進陸潯封耳里,他對自己嘲諷一笑。 忘不掉的,她已經在他心底深深劃刀,那個傷會伴隨他一輩子,再也抹除不去。 陸潯封大步走進林子里,尋了棵大樹三下兩下飛竄上去,他躺在樹干上仰望星空,他從懷里掏出鵝卵石,放在掌心中細細撫摸。 她對他說:“每段美好的記憶都會變成星星留在夜空里,人活得越精彩,星星越多,等我們老到動不了了,抬頭看看璀璨星空、細數每段記憶,多好啊?!?/br> 可是……怎么辦呢?他的夜空里只有一顆叫做姚知書的星星,她不見了,他的星空一片晦暗…… 陸潯封是個百分百的暖男。 在包袱里找到五千兩銀票時,知書知道他有多體貼細心,只是啊難免心酸,他本想以百倍金銀還報宋紫雯恩情,沒想到最后用金錢還報的人會是自己。 沒關系,人生輸輸贏贏,輸給養他的娘親不算真輸,終歸是三天交情,哪比得上十幾年的生養恩惠。 沒事的,她輸得理所當然。 湘兒看見主子又偷偷抹淚,她知道小姐傷心,卻又倔強地否認自己難過,猶豫片刻后,她握上小姐的手,說:“如果小姐后悔,京城南城桐木巷將軍府,湘兒記住了?!?/br> 知書失笑,開弓哪有回頭箭?何況都和離了,這會兒回頭,正妻不當當侍妾,她有那么賤? 輕撫湘兒臉龐,她柔聲道:“把將軍府忘掉,從現在起,我們的生活再不會出現一個陸潯封?!?/br> 湘兒想說什么卻沒說,她抿了嘴,乖巧點點頭。 “姚娘子,到了?!焙婉R夫同坐在前頭的人牙子出聲道。 她只讓陸潯封的侍衛送自己到姚府前,把人給打發之后,她尋了輛馬車,一路往京城飛奔。 決定到京城,是因為那里人多錢多,賺錢機會多,當然她也考慮過會不會遇見陸潯封?她記得書上說過,再過不久他將會離京打仗,一打就是好幾年。 幾年時間夠她賺得第一桶金,到時她可以捧著那桶金,找個安逸的地方度過下半生。 到京城的第一件事就是買宅子,京城宅子貴,隨便一幢都要數千兩,遠遠超過預算,看過幾天房后,牙子決定帶她來看看這個鬼屋。 聽說過去這里住著一名御史大夫,許是得罪了哪位權貴,夫妻倆竟被殺死在床上。一方面家人害怕被報復,一方面宅子里傳出鬧鬼事跡,幾番合計后,他們打包行李,返回老家安居。 知書走下馬車,看著眼前的宅子,斑駁的墻面、被頑童刻上字的朱紅大門,多年沒人居住,樹枝都伸到墻外了,看起來有幾分陰森,靠近時還會有幾分涼意。 牙子打開門上大鎖時,說:“姚娘子,我們把話講在前頭,鬧鬼是實實在在的事兒可不是傳聞,有人看見門在半夜自動打開,還有人聽見里頭有小孩笑鬧聲,可要不是因為這樣子,這幢宅子至少值三千兩,不會只賣一千二百兩?!?/br> “我明白?!笔篱g沒有平白無故的便宜可以撿。 “我身子陰,常會撞上那些個不該撞的,就不陪你進去看屋子了?!?/br> “行,我自己進去?!敝獣崎_門往里面走。 野草長得異盛茂盛,花圃里的花雖沒人整理,也開得很漂亮,足以見得整幢建筑采光良好,牙子說宅子有五進,她走得飛快,打算迅速逛一圈。 “小姐,會不會有鬼???”湘兒緊張兮兮地四下探看。 知書莞爾?!坝邪?,疑心生暗鬼?!?/br> “可牙子說得信誓旦旦?!?/br> “不說被殺的是一對夫婦?就算真有鬼也只會是大鬼,哪來的小鬼?” “對哦……” “放心,天地有正氣,咱們一身正氣,鬼奈何不了我們的?!?/br> 她繼續大步往前走,把每處院子都粗略看過一便,只是…… 吱吱吱……細碎的聲音出現。 她站定,分辨片刻后循聲找去。 湘兒嚇得雙腿發抖,卻硬著頭皮跟在小姐身后,不久,她們走到一間屋子前,知書推開門四下搜尋,最終在角落處找到一個用雜草圍成的小窩,兩、三只小雞在里頭叫得正歡。 “怎么會有雞崽?” 知書了然一笑,說道:“這宅子咱們買了?!?/br> 當初這家人走的急,鍋碗瓢盆、床柜桌椅全給留下,因此她們上街只買了床被枕頭和柴米油鹽。 但這宅子太大了,她們花大半天時間也只整理出廚房和一間屋子。 吃過飯、洗過澡,知書看看四周道:“今晚先應付過去,明兒個再雇人過來整理?!?/br> “就怕沒人敢來幫忙?!彼洁阶?,看著屋外高聳樹木,老覺得陰森森的。 “多給一點銀子便得了?!?/br> “小姐,咱們明兒個還是買點香和紙來祭祭?!?/br> “好,就照我們湘兒說的辦,上快床吧?!?/br> 知書催著湘兒上床后,吹熄蠛燭,自己也跟著躺上去,拉過松軟的新棉被,看著屋梁,終算在這個古代,她也有了自己的根。 她沒睡,只是瞇著眼睛、拉起耳朵,像在傾聽什么似的,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終于…… 喀喀,她聽到門板碰撞聲。 來了!她坐起身。 “小——”湘兒剛開口,就被她捂住嘴巴。 知書在她耳邊輕聲道:“不要發出聲音,我去抓鬼?!?/br> 小姐會抓鬼?湘兒抖抖抖……抖落一地雞皮疙瘩,眼睜睜看小姐摸索著下床,她真的很害怕啊,可是她答應過姑爺要好好照顧小姐的。 用力一咬牙,就算快要嚇死了她也得跟著小姐。 兩個人放輕腳步,偷偷摸摸走到廚房,在月光的照耀下,她們看見桌前有幾個小小的人影,正在啃著晚上沒吃完的雞rou和饅頭。 湘兒松口氣,是人啊……恍然大悟,難怪小姐故意多做了些饅頭,小姐早就知道這宅子里鬧的不是鬼,是人? “好吃嗎?”知書問。 里頭的人警覺地跳下椅子,準備往外逃。 “如果跑掉,可就吃不到香甜好吃的布丁哦,我特地留在蒸籠里的?!?/br> 聽到香甜好吃,幾個小影子停下腳步。 湘兒這會兒才進廚房,點燃蠟燭。 只見三個五、六歲的小男孩,瘦巴巴、臟兮兮的,頭發都黏成團了,當中有一個還掛著兩條鼻涕,六只滿布驚惶的眼睛看著兩人。 “是你們故意弄出聲音,嚇附近行人對吧?”知書問。 男孩們垂下頭,默不作聲。 真聰明啊,年紀輕輕就曉得裝鬼嚇人,這宅子一天沒賣出,他們就能在這里住一天,要不是看見那窩小雞,要不是又多開兩間屋門,發現幾床棉被有人睡過的痕跡,還真會被傳說給騙了。 “好啦,沒事,你們都餓壞了吧。湘兒,給他們打水洗手?!?/br> 湘兒去打來幾盆水,知書燃起柴火,煮一鍋熱騰騰的湯面后開始燒水。 沒有太多的質問,兩主仆一下子給他們添湯加面、一下子給他們夾rou送菜,每個動作都帶著令人放心的安全感。 眼底警戒慢慢松開,他們看看彼此,開始大口大口吃起來。 身上的泥垢整整用掉八盆水才清洗干凈,干干凈凈的小男娃兒排排睡在她們的新被子上頭,滿足地吁了口氣。 三個小孩都長得很清秀,漂亮得讓人想親親抱抱,尤其為首的那個,他有一雙會說話的眼睛,黑得發亮,像泡在油里的龍眼籽。 知書和湘兒摸摸這個再碰碰那個,簡直是愛不釋手了。 “姨……”為首的男孩開口。 “不早了,先睡,有什么話明天再講?!敝獣柚顾麄?,早睡早起精神好,幼兒不適合熬夜,會長不高的。 三人點點頭,乖乖閉上眼睛,只是心里裝了事,再加上沒人管,他們已經熬夜熬出習慣,躺在床上卻輯轉反側,怎么都睡不著。 “姨……”男孩又喊人。 知書一笑,明白了。 “好吧,如果講清楚才睡得著,那就起來說話吧?!?/br> 聞言,三個人一骨碌翻起身,盤腿坐在知書面前,只是坐定好半晌后,卻找不到要從哪里開口,只能我看看你、你看看我。 “要不我來問吧,你們的家人呢?” 三人回答:“不見了?!?/br> “你們是被壞人拐走的?” 兩人點點頭。 為首的那個聲音里帶著哽咽道:“壞人殺死我娘,把我搶走?!?/br> 天……才多大的孩子,那么殘忍的一幕,會在他心底留下多大的陰影。 知書俯身向前,將他抱在懷里,親親他的額頭,柔聲道:“沒事的,已經過去了,以后姨照顧你,你什么都不必想、不必做,只要努力長大就好?!?/br> 突如其來的溫暖讓他紅起眼眶,憋了很久很久、始終不敢掉落的眼淚翻下來,他哭了,他一哭,其他兩個也跟著哭,抽抽答答的,哭成小花貓。 等他們哭過一場,湘兒再去擰來帕子,把小花貓重新變回小正太。 “你們還記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嗎?” “娘喚我初兒?!?/br> “我是阿琛?!?/br> 兩人回答過后,知書懷里那個抬頭,清楚明白回答:“我叫做秦繼?!?/br> 有名有姓,就能找回家人吧?!斑€記得家住在哪里嗎?” 這個問題沒人能答得清楚,時間已經過去大半年,別說答不上家鄉位置,便是父母親的長相都已經在腦海中模糊。 他們只記得被抓之后,坐了很久的車子,醒醒睡睡間來到京城,他們被賣到一處地方。 他們形容那里有很多漂亮的大哥哥,每到晚上就特別熱鬧,穿著綾羅綢緞的男人到那里飲酒作樂,他們抱著大哥哥,還讓大哥哥唱歌、跳舞,而最可怕的是,夜深了,大哥哥和客人進屋后,有時會傳來大哥哥尖叫痛哭聲。 他們實在太害怕了,于是連袂逃跑,他們運氣很好,找到這間鬼屋藏身。 白天,他們把自己弄得又臟又臭,跑到外頭當小乞丐向路人乞食,晚上再回到這里睡覺。 有一回他們討到糖塊,高興得睡不著覺,玩鬧到很晚,幾天后在路上聽見有人在討論這幢鬼屋。 他們還說:“鬧鬼鬧得這么厲害,恐怕沒有人敢買?!?/br> 三人年紀雖小,卻也聽明白了,那不是鬧鬼,而是他們的玩鬧聲。 但這也讓他們聯想到,倘若這屋子一直鬧鬼,他們就能住在這里不會被趕走,因此合計過后他們決定扮鬼,把靠近的人給嚇走。 他們說了很多,許多畫面都是斷斷續續的、無法連貫,但知書不介意,她認真傾聽,孩子們說著說著累了,她讓他們躺下來,準備給他們講床邊故事。 這時秦繼拉拉她的衣袖道:“姨,我有一塊玉佩,藏在雞窩里?!?/br> 為了保住它,他曾將玉佩藏在腳底下、嘴巴里,也挖過洞埋進去,連打算逃跑時都沒忘記先將它刨出來。 他這么堅持,是因為迷迷糊糊的記憶中,有個很好看的男人,親手將它掛在自己的脖子上。 “已經不早了,明天再去拿吧,找到后,姨給你編條繩子,戴在脖子可好?” “好?!鼻乩^滿足地點點頭。 心事吐盡,三個孩子放松地閉上眼睛,在知書的故事中慢慢進入夢鄉。 這時知書還沒想到,自己會因為想要教育他們重cao舊業、開辦育才幼兒園,因為現在她滿腦子想的全是陸潯封,想著那個意外的男人、那段意外的戀曲。 隔天,她帶他們去衙門,用銀子疏通,給了他們新身分,從此他們成為知書的侄子,姚亞繼、姚亞琛、姚亞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