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之錦第一次用這么專注的眼神去看著這個她愛了很多年，也恨了很多年的人。

    程晟看著這一抹久違的笑容，心里又何嘗不是悲喜交加。

    “你要娶她嗎？”陳之錦固執地用著最平常的語氣重復著再問了一次。

    程晟知道，如果一旦他說出一個不字將意味著什么。

    可是，他還是點點頭。

    在臺下的董知遇此時卻都看不下去，心里全是苦澀。

    她的好朋友，值得世界上最好的人來相配。

    可是，站在，她必須要眼睜睜的看著她被人傷害，被人拒絕，任何事情都做不了。

    如果眼神可以殺人，此時高欣婧必定早已經千瘡百孔，可是事實上并沒有，她仍舊帶著最滿意，最高貴的笑容，宛若一個勝利者站在舞臺上炫耀自己的勝利品。

    陳之錦一哂，：“好?！?/br>
    然后，陳之錦轉身，盡管她轉身的時候顯得那樣的拖泥帶水，一點決絕的感覺都沒有。

    但是，董知遇知道，她還在期望著他能跟她一起走。

    她在給程晟希望和機會。

    高欣婧仿佛不是當事人一般，淡淡地看著這一幕。

    這種扮演成柔弱不能自理的人的把戲也只能用來騙騙那些涉世不深的青年。

    高欣婧嗤之以鼻，果真是一路人。玩的把戲都是如出一轍。

    董知遇這樣，陳之錦也是這樣。

    可是這次卻不一樣了，這一次最終的勝利者是她高欣婧。

    陳之錦來的時候走的每一步都宛若在尖刀上行走，如今回的每一步都宛若踏在熾熱的碳火上。

    步步誅心，步步成殤。

    程晟眼睛里是她行走時身形不穩的模樣，是她呼吸不規律的聲音，是自己滿心的心疼。

    程晟睜著眼睛，努力地壓制著內心不斷翻滾變大的情緒。

    從前在任何人眼里，他都是一個自控力極強的人是一個遇事冷靜的人。

    而今，他將用盡這所有的技能去成全今天的自己。

    陳之錦走了幾步，忽然停住，然后白殊從人群中走出來睇過一盆盆栽給她。

    綠油油的小盆栽在她的手里，曳曳生姿。

    她雙手蒼白，骨節分明，用力扣在了盆栽上。

    她又一次面對了程晟，：“還記得這個嗎？”

    高欣婧淡淡地看著陳之錦，仿佛在看一個小丑的表演。

    她就姑且給他們一點時間，讓他們繼續表演，因為無論如何，最終的贏家將會是自己。

    也正好讓顧成恩看看，自己已經不是當初那個不諳世事的少女，不是一個任人欺騙的女孩了。

    現在的自己更加強大，終有一天，她會用自己的手段，讓他為當年的選擇與決定付出代價。

    程晟怎么會忘記，那樣鮮活的記憶最近還在腦海里盤旋，并不曾因歲月的漫長而消失褪色。

    所以他很清楚，很明白這一盆看似普通的盆栽，飽含著怎樣的情感和抉擇。

    “如果你愿意，那么我祝你新婚快樂?！标愔\緩緩抬起僵硬的手，然后將這個盆栽遞到他面前。

    程晟抬不起手來。

    時間在這一瞬間定格，似乎又轉身回到了當初的時刻。

    她滿心欣喜，小心翼翼地將自己精心培植的盆栽送給他。

    用著最普通最笨拙的方式，來表達自己深沉的愛意。

    可是，當時的他驕傲，不可一世，又怎么會看到在他眼光下面的人的心思，又怎么會明白一份真摯的感情是多么的難能可貴。

    所以，他毫不猶豫的拒絕了，半點不留情面，絕不拖泥帶水。

    那盆栽便帶著她的愛意進了垃圾桶。

    而現在，他心里裝的全是面前的人。

    她今天仍舊帶來一盆盆栽，她在給他最后的選擇。

    董知遇也是當年事情的參與者，所以她明白，如果這一次，他們再錯過，要再想談以后可能真的就很難了。

    顧成恩皺著眉，料事如神的他也沒有想到程晟的態度竟然是如此堅決。

    這樣的盲目，這樣的愚蠢，居然祈求一下愛情來成全陳之錦。

    可是，他自己都忘了，當初的他也是這樣幼稚，這樣可笑，這樣無理取鬧。

    只不過，他比程晟幸運一點。

    他等到了她，而程晟卻還在一個人的愛情里孤獨。

    每一個人在涉及到愛情的方面都是一個空白者，因為每一段感情都不可能復制粘貼，所有的悲喜，所有的離合，都需要自己去承受。

    你是一場場愛情的旁觀者，但也是一場愛情的參與者。你是看戲人，亦是戲中人。

    白殊雙手插在褲兜里，淹沒在人群里，似乎剛剛自己就未曾出面過。

    董知遇剛剛的注意力全在臺上，甚至都沒有來得及去看自己的出場。

    白殊卻不再覺得悲傷，因為他見的人，不是非愛不可。

    只愿有人免除你的孤苦——我的董小姐。

    從今天起，不再屬于他。

    “不用?！背剃梢膊恢绖倓傉f怎樣說出這兩個詞，明明是虛無縹緲，看不見摸不著的話語，此時卻散發著血腥的味道。

    因為，他自己知道，他此時此刻心已經血rou模糊。

    果真，再一次拒絕了她。歲月的年輪來回翻滾，她還是沒有逃脫被戲弄的命運。

    陳之錦努力收住在內心泛濫成災的悲傷感情，決不讓它在眼角決堤，因為這是她如今僅存的，唯一的驕傲。

    陳之錦松了手，盆栽掉在舞臺上，陶瓷外殼應聲碎裂，盆栽在她腳邊變成一堆碎土。

    只有那根綠色的藤蔓還在不知情的微微搖晃著，顫抖著。

    陳之錦不再多說，因為心臟的負壓已經讓她額頭開始冒冷汗。

    出門的時候，陳之錦喝的藥原本可以維持她的心臟跳動速率的平穩。

    可是，胡來并未曾預料到會發生這樣的情景。

    他知道，陳之錦此去必定會遭受到一定程度上的刺激。

    但是，他不清楚，當年和如今對于陳之錦來說意味著什么。

    董知遇見她終于下來，哪里還管什么假裝名媛風范，直接一個箭步跑過去將她攙扶著往門口走。

    顧成恩朝著程晟看了眼，他很清楚，今天他私自做決定，把陳之錦帶來的事情，程晟一定不會善罷甘休。

    可他現在更擔心董知遇，于是他也提前退場了。

    程晟現在上面，看著他們一個個離去，心里像是被挖空了。

    “你如果想去，我也不會攔你?！备咝梨豪湫?。

    程晟看了她一眼，很平常的一眼，卻讓她莫名其妙起一身的汗。

    “我們繼續?！背剃蓪χ_下喊了一句。

    于是，音樂又響起，那些人紛紛又落坐，仿佛剛剛根本就沒有發生任何事情。

    “聽話，跟我回醫院好不好?！倍龅椭^，眼里全是緊張。

    陳之錦虛弱的笑了笑，豆大的汗水順著額頭向下淌，：“你說，我是不是快……”

    那個死字還沒有說出口，一陣眩暈感便朝她襲來，接著她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