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從警察局出來的程晟，抬頭看了看天。

    湛藍湛藍的，似乎比以前任何一天都格外藍。

    平日里看起來一絲不茍的他現在也是多了幾分滄桑和狼狽。幾天的忙碌，到處奔波折損了他不少風度。

    但是也不影響他的氣場。世界上能夠從局里呆了幾天然后走出來還維持著自己的氣場的人，少之又少。

    程晟就是那少數人當中的一個。

    “現在，趕緊在董知遇家附近給我盯緊了?！背剃蓮膽牙锾统鍪謾C，撥打了一個號碼，對那邊吩咐道。

    “另外，趕緊把國外的mrsyang給我請回來，無論多高的價格，也一定讓她回到國內?！背剃上肫鹎安痪藐愔\主治醫生吩咐的那句話，幾乎就膽戰心驚。

    他可以賭，世界上很多事情，事業，名利，這些他都不需要小心謹慎，時刻提防。

    唯獨，對陳之錦不可以。

    因為如果一旦賭輸了，他就什么都沒有了。

    程晟站在馬路邊等了一會，就有一輛黑色路虎朝他開過來。

    等車停了，程晟伸手打開車門上了車。

    程晟無意間向前面看了眼，前面開車的人面相十分的熟悉，這不就是他心目中的衣冠禽獸？

    顧成恩。

    程晟沒想到顧成恩會親自來接他，畢竟一開始的時候，他們就是屬于敵對關系。盡管他們有共同的利益交叉點，但是他相信這還不至于讓顧成恩親自過來。

    于是順理成章的，他問出了他心里所想的那個問題，：“說吧，有什么要問我的？”

    顧成恩見他不慌不忙，自己也不急。

    他先啟動了油門，然后調轉車頭行駛到正道上去，這才慢慢道來。

    “別人都以為讓受害者反口的人是我，其實，只有你知道是誰?！鳖櫝啥鞅砬榈?，仿佛在說一個無關痛癢的問題。

    顧成恩好像絲毫不在意別人的看法，無論是過分贊譽他，還是過分貶低他，他似乎從來都沒有在意。

    “是啊，我親自送了一頂高帽子給你，你要怎么感謝我呀？”程晟說的這句話如同綿里藏針。表面溫柔無害，實則細細聽來，盡是心機。

    一個深陷囫圇的人，能夠悄無聲息地在被限制人身自由的時候撥弄風云，真當配的上一句，運籌于帷幄之中，決勝于千里之外。

    只不過這里的帷幄，對于他程晟而言，是警察局。

    顧成恩剛剛才被白殊才情很是驚艷了幾番，現在又要玩轉新思去跟程晟過招。

    這招是不動槍不動刀，不見腥風，不見血雨。

    有的只是你來我往，挖坑埋人。一不小心就會掉入對方的陷阱。

    “別人都說能上位者，必定與眾不同之處，開始我還以為你是靠家族才得以混進公司，卻沒有想到你還真是深藏不露啊?！鳖櫝啥魑罩较虮P的手扣了一下。

    這句話里顧成恩說的半真半假，因為他自始至終都沒有小看程晟。

    但是話要說一半留一半的比較好，全為真則掏心掏肺，容易露出破綻。全為假則太過虛情假意，無人信服。

    所以只有半真半假，才是最好的方式。

    程晟聽了這句話，自然是不肯相信他的，但是他只在心里想想，絕對不會表露出來的。

    現在有一具火得很的那句話叫我信你個鬼。

    顧成恩就是一個鬼，還是一個暗鬼。光天化日之下，不肯輕易動手，其實心里的花花腸子多了去了。

    被他算計著，可能還乖乖的跟他數錢。

    程晟閉上雙眼，遮住人類最容易出賣自己的眼睛，然后開始裝假寐，就可以提前結束這段兇險非常的對話。

    顧成恩從后視鏡看見了他的舉動，心里何嘗不知道他在想什，他怎么可能是輕易如別人所愿的人？

    于是，顧成恩說：“陳之錦的位置我已經知道了?！?/br>
    程晟睫毛顫抖了一下，隨后像是漠不關心一般，側著身子緩緩睜開自己的眼睛：“感情是要問我這個呀，好歹我也救了公司，怎么不先問問我的近況呢？”

    “您都有能力動用人力財力了，處境又能差到哪里去呢？”顧成恩裝作像是沒有發現他剛剛的小動作一樣，繼續認真的開自己的車。

    “呵?！背剃蓮谋亲永锇l出一個音，不知道在嘲諷他還是在嘲諷自己。反正之后就沒了聲響。

    顧成恩見他不正面回答自己的問題，恰好在行駛車輛的過程，遇見一個紅燈。

    于是，顧成恩突然來了個急剎車。

    坐在后座并沒有綁安全帶的某人猝不及防，始料未及撞到了他飽滿而光潔的額頭。

    “……”程晟抬起頭往前面瞪了一眼。

    “不好意思，剛剛我不是故意的?！鳖櫝啥髑敢夂喼倍家獜乃难劢抢锩媪髀冻鰜?。

    但是，反常即為妖。

    顧成恩就是演戲過頭了，本來他就沒有真情實意的道歉。甚至他嘴角還帶著一點淡淡的微笑，看起來像是禮貌的微笑，但是更多的應該是像嘲諷的笑。

    程晟開口了，：“要是我不說，您是不是還得來場車禍？”

    程晟咬牙切齒。

    “沒有，沒有，真是誤會?！鳖櫝啥鹘忉尩酶砂桶?。

    “有些事情還是不要勉強的好，畢竟你堅持做下去，別人也未必領情?！背剃烧f完揉了揉自己紅腫的頭。然后正襟危坐，表情嚴肅。

    顧成恩聽得出來他什么意思，言外之意就是說，他苦苦尋求當年的真相，而當事人其實根本就不會放在心上。

    “其實無論做人為官，從商，講究的都不過是一個問心無愧罷了?！鳖櫝啥鞔蛄艘粋€轉向，風從車窗吹過來，撩動了他額頭前的碎發，“即使不能夠改變結局，即使什么用也沒有，我也一定要知道?！?/br>
    程晟看了他一眼，此時的顧成恩，不同于往日在公司里的樣子，似乎不再是那種一板一眼，這個時候的他看起來才像這個年紀的他。會有一點點擔心，會有一點點害怕。沒有了雷厲風行的手段，沒有了勝券在握的自信。

    這個時候的顧成恩，是顧成恩，也是程晟他自己。

    不知道是不是腦袋抽筋了，還是真的因為有了共同的心理路程，程晟回了句：“也許，還有機會?！?/br>
    至于機會是什么，他就沒有點明了。

    是找到人的機會，還是舊情復燃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