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恍然想起了那天霽長意最后說的話。

    這個印記。

    是霽長意上一世為自己烙下的。

    因著當時情況太過于緊急，他也沒有多想，此刻冷靜下來之后，衍塘想通了。

    霽長意擁有上一世的記憶，和自己一樣。

    霽長意也是重生回來的。

    衍塘看著這個印記，垂下眼眸。

    霽長意不會這么容易死。

    他一定還活著。

    這個想法讓衍塘心里升起了新的希望。

    鬼修——

    上一世的霽長意，挖出靈骨之后，成了鬼修。

    所以才能解釋自己身上的鬼印是從何而來。

    那么這一世，會不會也是一樣。

    霽長意沒有死，而是去了鬼界。

    衍塘想到這里，身側的手指微微一顫，心頭涌起了一股酸脹感。

    霽長意究竟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為他做了多少事情？

    上一世還發生了什么？

    衍塘抬手遮了遮眼，鼻尖有些紅。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了聲響。

    衍塘將衣袍迅速往上一拉，系好腰帶，眉眼狠厲，朝著門口，想也不想，“滾??！”

    這幾日，凌陜時不時就會過來，但好在凌陜并未強迫他做什么，還保持著平日里對外的模樣。

    只是這回，門口傳來的卻是小童的聲音，帶著些小心翼翼，“衍塘師兄，有一個坐著輪椅的師兄來找你?！?/br>
    衍塘一愣，腦海里迅速閃過了一個人的模樣。

    頓了頓，衍塘走到門口，推開門。

    許久沒有看到外面的陽光，衍塘一時有些不太適應，伸手遮了遮眼，然后才看過去。

    禾玨正在院門口，瞧見他出來，臉上露出了一個笑容。

    小童似乎也沒想到衍塘居然真的會開門，目光有些驚奇。

    這幾天里，衍塘師兄看上去似乎消瘦了不少，但好像——

    更美了。

    小童連忙側開視線，站到了一旁。

    禾玨推著輪椅過來，看著衍塘，見衍塘神色似乎還算正常，這才笑了，“過來看看你，還擔心見不著呢?！?/br>
    明明不過數日，卻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覺。

    衍塘眉眼柔和下來，“禾玨師兄?！?/br>
    那小童看了看禾玨，恍然大悟，原來這就是莫長山上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大師兄。

    衍塘看向小童，“你先出去吧?！?/br>
    小童恭敬點頭，“是?！?/br>
    衍塘走到禾玨身后，推著輪椅到了桌旁，又倒了一杯茶。

    禾玨看著衍塘的動作，有些出神，直到衍塘將茶杯放在了他面前，才回過神來。

    “我聽聞你這幾日一直關在房里，你……還好吧?！?/br>
    衍塘看著桌上的茶杯，頷首，“嗯?！?/br>
    禾玨看著衍塘，語氣溫和，“對了，我藥圃里的藥草有好幾株都快長好了，對修為大有幫助，等過些日子，你到我那里來拿吧?！?/br>
    衍塘抬眸，“好?！?/br>
    被少年直直看著，禾玨失笑，抬手撫了撫自己的臉，“怎么了？”

    “師兄為什么會拜入凌陜尊上座下？”

    禾玨一怔，看到了衍塘目光中閃爍的光芒，似乎有些不解，但也開口解釋道：“這說來也算是緣分，當初我還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農家兒，但因為雙腿殘疾，受了不少冷落，我七歲那年旱災，家里負擔重，便將我丟在了河邊，我沒辦法跑，也沒辦法去找吃的，只能待在河邊，好在不愁沒有水喝，熬過了不知道幾天，就在我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的時候，凌陜尊上把我帶上了莫長山?！?/br>
    禾玨說著，苦笑一聲，“不過我天資不足，這么多年也就這么一點修為，只能待在自己的院子里，算是給師尊丟臉了?！?/br>
    衍塘看著禾玨，從對方澄澈溫柔的眸子掃過，頓了頓，“那如果，你心目中的師尊其實和你所想的并不同呢？”

    “那也無所謂?！焙太k笑了，“我這人胸無大志，能真真正正的活一次就已經足夠了?！?/br>
    衍塘沉默了一會兒，突然笑了起來，“說的也是，禾玨師兄，陪我喝酒吧?！?/br>
    “嗯？”

    “上次你送我的酒，還未開封，我去拿來?！毖芴列χ?，站起身，朝著房內走去。

    不過片刻，就抱著一壇酒出來了。

    衍塘拿了兩個杯子，倒滿酒，遞到禾玨面前。

    禾玨捧著酒，看著對面少年抬起杯子，伸手和自己的碰了一下，笑得眉眼彎彎，“祝愿師兄萬事如意?！?/br>
    衍塘說著，便一飲而盡，禾玨頓了頓，也喝了下去。

    衍塘又倒滿一杯，歪著身子坐在石凳上，“這酒果然很香?！?/br>
    禾玨微微頷首，看著酒杯，“的確?！?/br>
    衍塘又笑了，“我記得這酒是叫做生死茫茫吧，此時倒是應景了?！?/br>
    禾玨一頓，抬眸看向對面少年。

    衍塘似乎并未察覺到禾玨的視線，一仰頭，將酒喝了下去。

    “禾玨師兄，你知道嗎，我八歲的時候來了莫長山?！毖芴琳f著，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沉默片刻，目光悵然，“所以我八歲的時候，就認識了霽長意?！?/br>
    “你知道霽長意這人最讓人討厭的是什么嗎？”衍塘眸子里盛著光，轉頭問道。

    “是什么？”禾玨看著衍塘，眉目溫柔。

    “是那張嘴！”衍塘晃了晃酒杯，一臉不滿，“就是那張嘴，每次都能氣死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