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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長澤似有所感,回首相顧…… 那人紅衣繡著金鳳鳥紋,頭上系著一根緋紅發帶,柳長澤站了起來,他步步走近,發冠打理得一絲不茍,眉眼掛著春水與緋色,甚至遮住他一貫出眾的清雅之氣,染上了靡靡之氣,美得有些蠱惑人心。 “你今日……過于隆重了……”柳長澤艱澀道,金鳳紅袍,是嫁娶之意啊…… “再隆重也不過?!鄙蚴切α讼?,目光悠長,“我……我今后許是再不能陪侯爺過生辰了……” 這字字如火紅針尖,刺入柳長澤心口,教他痛,也教他無可奈何…… 沈是拉著他越過了亭邊,拿著信箋給他,“侯爺想許個什么愿?” 柳長澤接過筆,看了他一眼,寫下幾字。 沈是替他放入花燈,入水時,偷偷將信箋調換早已寫好之信,上書著——愿柳長澤長樂無憂。 卻見柳長澤忽然彎身,一只手環過他的腰,一只手握著他的手,將燈放下…… 那燈遠去,柳長澤離開時,貼在他耳邊說了,“若是換了,還怎么作數?” 沈是沒有換成,卻看見花燈上寫著——愿沈是長安。 第153章 白狐 沈是看著那花燈不見,目有盈光,他自嘲道:“侯爺說的是,那便早些回去罷,我為侯爺備上了生辰宴……” 柳長澤頓步,“你可以出府?” 沈是抬眸,昏黃的光照在他臉上,顯得迷離多情,“此時,侯爺還要與我計較這個么?” 柳長澤搖頭。 沈是笑了起來。 …… 柳長澤隨沈是入了屋,才發現案臺染著紅燭,桌上擺著如意八寶,沈是一進門,便取下了門上掛著的娟紅蓋頭,他說,“金鑾殿對峙時,呂公公告訴我,說侯爺一諾千金,從不曾違背自己的承諾?!?/br> “我很遺憾往日沒有當真……”沈是將蓋頭遮面,坐著床邊,“不知侯爺可記得,曾許諾愿意傾盡所有補償我?” 柳長澤啞然,他看著這滿室紅燭,看著面前這個為了他奮不顧身、低入塵埃的人,“你……你又何苦……” 沈是坐直幾分,“我別無所求,請侯爺為我掀蓋,就當……” “就當全我一個心愿?!?/br> 沈是從紅蓋之下,看著柳長澤逐步靠近的錦緞銀靴,沒有半分喜悅,那人終究停在他面前,然后伸手揉了揉他頭頂,蹲了下來,輕聲哄道:“換一個吧,我都答應你?!?/br> 沈是終于克制不住的倚在他肩頭顫抖,卻不愿出一點哭聲,太難堪了…… 柳長澤輕撫著他背脊,直到他歸于平靜。 “你便一點念想也不留給我……” 柳長澤將他扶正,理好衣袖,“你是大齊肱股之臣,又有救國之功,日后封王拜相都有可能,你會娶一個知書達理,溫婉愛笑的賢淑女子,不要輕賤自己?!?/br> 沈是聽的發笑,而后長笑,若是尊嚴能換來他留下,那么不要也罷,也罷…… 沈是如此清晰的明白,他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替代那個人的位置了。 他一手將自己蓋頭掀下,紅著眼笑看柳長澤,說,“我放下了?!?/br> 這一聲落,柳長澤心口劇痛,喉間竟有血意。 但他只是輕笑。 他其實是很少笑的,全在這幾日用完了。 沈是起身端起席間酒,頭上的發帶紅的刺眼,沈是對他敬上一杯,“多謝侯爺,愿來生相逢能早一些?!?/br> 沈是笑著便落了淚,仰頭飲盡。 柳長澤無法拒絕,他接過酒,只道一聲,“下輩子,不要再碰上我這樣的薄情人了?!?/br> 沈是雙手掩面,靠著床沿滑落,他終于聲嘶力竭哭了個徹底。 我放下了。 柳長澤,我放下了…… 他看見柳長澤暈倒在他腳邊,口中有鮮血溢出…… …… 天子敕: 逍遙侯柳長澤畏罪自裁,顧念其平亂有功,功過相抵,葬永安陵。 天子敕: 柳氏一黨枉顧皇恩,謀逆叛國,罪不可赦,應株連九族,滿門抄斬,但念及逍遙侯柳長澤救國有功,大義滅親,故特赦逍遙侯一門,流放嶺南,即日啟程。 沈是推開刑部大門,里頭有一蓬頭垢面之人,見他來了,凄厲一笑,“又是你贏了……” 沈是摒退眾人,“圣上派我送你一程?!?/br> “你又何必惺惺作態,左右都是不過一死,死于白綾,死于毒酒,死于千刀萬剮,有差區別?!?/br> 沈是撣開他一側床板茅草坐了下來,將酒菜擺好一桌,緩緩道;“若無差別,你為何故意臨陣回府祭拜冉娘……” 文通啐了一聲,“能看穿別人你很得意吧!” 隨后他又癲狂一笑,“那又如何,你拼盡全力保護的人還是死了……這就叫因果循環,報應不爽吧!” 沈是將酒潑到了他臉上。 “你做這幅自暴自棄的樣子給誰看!冉娘死了,你一定要讓她死都死不安寧!” 文通驟然暴起,揪起沈是的領口,眼底是亡命之色。 沈是面不改色,氣憤痛罵,“你痛恨自己無果,便看不得別人好過,痛快嗎!將自己逼入絕境,在想方設法彌補還有意義嗎!你瞞瞞文查子也就算了,那煙花筒不是你故意泄露,他豈能發現!” “住口!”文通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