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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侯爺攥緊了些衣物,聲音難得的脆弱:“子卿……我不想……” “不可?!鄙蜃忧洳聊樀膭幼黝D了下,有涼水順著巾帕落在了小侯爺臉上。 他突然想到,今日似乎是柳學士小公子的生辰…… 沈子卿嘆了口氣:“算了……” 他輕輕拭去小侯爺臉上的水痕說:“阿良,你去和柳學士說一聲,侯爺被我罰背抄孟子,今夜不得回去?!?/br> 小侯爺沒說話,抱得更緊了些。 身旁的侍女準備起盥洗的東西來,沈子卿喚他起來梳洗,方知他已沉沉睡去了。 沈子卿撫摸了下他鬢角,呢喃道:“眾生皆苦,便是至尊至貴的人,也逃不開……何況尋常百姓……” 沈子卿站起來將他抱到了床榻上,拿巾帕替他擦過,褪下他的鞋襪,攏好被角。 自己去了客房。 而此時,小侯爺睜開了眼,往被窩里縮了下。 有一便有二,小侯爺適逢佳節團圓,便會留宿于此。也曾在某些深夜見過沈子卿在奮筆疾書些什么,也曾偷看過,也曾了解過…… 柳府樂見其成,少個人翻天覆地的鬧,大家都相安無事。 但沈子卿認為不妥,他隱約覺得小侯爺對他依賴過了頭,不愿意去接納大千世界,普羅眾生。 親人,知己,伴侶,小侯爺需要嘗試的東西還有很多。 時光翩躚,三年轉瞬。 滿城飛絮吹了又散,一川煙草覆上了新雪,連枝頭的梅子雨,也黃成了一杯陳酒。 小侯爺和他差不多高了。 性格卻半分沒有變化。 筳講的時候,小侯爺歪理正道,不按常理出牌,將幾個尚書才子質問的無地自容。還是被太子殿下辯駁了兩句,覺得在理,才消停了下來。 至此,再無人敢說一句,侯爺不慧。 京城里開始流傳沈少傅的佳話,一提起來,便是那個能把世間紈绔,孽身凡胎,教成神童的人。 拜師貼如雪花片,落滿了少傅府。 沈子卿決定再收門生。 不能輸給宋奉安。 頭一個拋來橄欖枝的便是柳家,并且是太后出面,夸他教導有方。 他拿著宴帖在宋奉安門前轉了一上午:“奉安啊,風水輪流轉,這怎么柳府還給我送帖了呢?” 宋奉安說:“老夫桃李滿天下,送你兩枝,權當救濟?!?/br> 沈子卿點頭說:“兩枝問的先生無話可說的桃李嗎?” 那日筳講便有宋奉安。 宋奉安指著他說:“還不是你教出來的好學生,什么雙悖論也敢說出來刁難先生,這要是解的出來了,我看別考殿試,直接立地成佛算了?!?/br> 沈子卿有所聽聞,訕訕的拍了下他的肩說:“海納百川,有容乃大。宋大學士和個孩子計較什么……” 宋奉安對他早就了如指掌,哼了口氣說:“你有事求我?” 沈子卿笑了一下:“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奉安。你看我怎么才能推了這個宴?” “太后親點,你敢退?”宋奉安閉著眼問。 “我當然不敢,但宋大學士虛懷若谷,厚德載物,其學識德行,皆是我輩楷模,我自愧弗如,不敢逾越?!鄙蜃忧涔笆?。 這是要借著宋奉安教過的名頭推辭了,自然要和他打聲招呼。 “君子欲訥于言,而敏于行,你看看你舌燦蓮花的諂媚模樣,和那些阿諛奉承的jian臣,有什么分別!”宋奉安癡病又犯了,見人根不直,就忍不住罵上兩句。 沈子卿更諂媚的一笑:“甘愿為宋大學士做jian臣!” 宋奉安臉拉的老長,呵斥道:“沈子卿!” 沈子卿立即伸出兩指說:“指天為誓,再也不敢!” 宋奉安這才緩和了點說:“又是為你那小魔頭?” 小侯爺和柳家關系勢如水火,他肯定不能去教的。 “什么小魔頭!宋奉安你的禮儀尊卑呢!那是大齊的金枝玉葉!” “呵,天天只知斗雞打鳥的金枝玉葉嗎?” 沈子卿氣道:“若在玩樂中能得以智慧啟迪,為何不能寓學習于游戲?我看你才是冥頑不化的老古板!孔圣人對子路和冉有尚且不同,你讀論語百遍,怎也沒學會因材施教,揚長避短的道理!” 宋奉安知他有理,卻無法接受,冷哼一聲:“貪圖玩樂,胸無大志!” “有大志你也當不上侯爺!”沈子卿氣沖沖的走了。 宋奉安眉頭緊鎖,還是朝他背影說了句:“德勝才謂之君子,才勝德謂之小人。子卿對小侯爺教習三年,光見才長,不見德生,難道不需自省一下?!?/br> 沈是停下腳步問:“侯爺純真善良,赤子之心,何處不見德?” “那是在你面前?!彼畏畎采锨敖舆^了他的帖:“此事我可以幫你推,但是終究推不了一輩子。他如今目無尊長,頂撞先生,來日便可目無法紀,為非作歹。沈子卿,嚴師出高徒,你這樣縱容他,只會毀了他?!?/br> 沈子卿捏著宴帖的手,沒有放開,宋奉安接著說:“學生如幼鷹停崖,先生如崖邊長松,你一日不放手,他便一日生不出羽翼。子卿不覺得,侯爺過于依賴你了嗎?” 旁人都看得出的事情,他又豈會不知。 沈子卿抽過宴帖,收入袖中,低垂了眼:“宋奉安,你著實令人討厭?!?/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