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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長澤在松木鏤空的兩扇門扉之間,身披著月華,像一個風雪夜歸人:“不必了,我來是帶人走的?!?/br> 沈是將紫檀木的茶盤收了起來,備好的茶碗仍在蒸蒸冒著霧氣,他想料準了來人一定會喝一樣:“侯爺,虞書遠能讓你和孟洋翻遍京城都找不到,你留的住他嗎?” “我自有辦法?!?/br> “侯爺的辦法就是逼死徐青君嗎?因為從孟洋手下救不出人,就干脆傳消息進去逼死,引的虞書遠出逃,侯爺你了解虞書遠嗎?你不怕他跟著徐青君一起去死嗎?”沈是轉過身看著他:“還是侯爺根本沒想到,虞書遠一介女流,竟能逃得讓所有人都找不到……” “善謀者謀全局,不謀者謀一域?!鄙蚴亲抡f:“侯爺,茶快涼了?!?/br> 柳長澤從背光的門外,走了進來,內室是燈火明亮,有暖茶,有微仰著頭看他的人。 第29章 折柳 柳長澤一手扶著黑釉木葉天目盞,溫度適宜,他仰頭飲盡,平白糟蹋了好茶:“虞書遠是你的投名狀?!?/br> 很篤定的語氣。 “是也不是?!鄙蚴鞘峙踔?,杯上釉面顏色純正,?;潭雀?,烏黑發亮的盞中鋪貼著一片枯黃的菩提葉,他轉了兩圈,葉片也似乎隨著茶湯晃動。 他淺抿小口,齒間留香:“品茶忌牛飲,欲速則不達。侯爺想綁了虞書遠,逼孟洋交出賬本嗎?可徐青君死了,孟洋救了虞書遠也得不到她。侯爺猜孟洋會選擇她亡,還是自己富貴?商人重利,沒有甜頭,誰愿舍身赴死?!?/br> “沈大人故事講完了?!绷L澤正了下衣袖:“茶已盡,曲有終,天子門生侍天子,我侯府的事,輪不到你插手?!?/br> “若是侯爺無意,何必讓下官身赴崇明?何必故意投擲異香?侯爺給下官出了一份考題,下官答完了,侯爺退什么?” 柳長澤無心與他在糾纏,起身往外走:“既有良玉在手,何必再看頑石?!?/br> 沈是亦站起身:“是白瓷盤嗎?” 是虞書遠嗎。 柳長澤一手拉開了門扉,蓄勢已久的晚風,呼嘯涌入,冷漠的揚起他的發絲與襕袍。 他說:“你已無用?!?/br> 沈是斂容,如木偶一般佇立了一秒,他著實不愿,兵戈相向。 “大理寺乃三司之首,除非天子圣逾,沒有人能從大理寺隨便動人?!鄙蚴翘ь^,聲音如鐘回蕩:“即便是侯爺,也不行?!?/br> 柳長澤氣勢磅礴的轉過身,眼有精光逼近他:“大理寺無案不立,試問虞書遠何罪之有?” 沈是:“殺人?!?/br> 柳長澤:“誰?!?/br> 沈是:“仿瓷圣手徐青君?!?/br> “荒唐,沒有尸首,如何入案!” 沈是嘴角一勾:“所以,要查?!?/br> “你威脅我?!?/br> 柳長澤雙手環抱,傾著身看沈是,像野獸即將撕碎獵物前的凝視。 “不敢,棄子自救罷了?!?/br> 柳長澤伸手抽掉了他蓮花玉冠上的簪子,動作快而粗魯,連著冠也晃動不已:“那我便看看,沈大人還能管幾天大理寺?!?/br> 說罷,疾風驟雨的向外走,撞的偷聽的盛意轉了一個圈。 盛意追著后面問:“侯爺,那人,人怎么辦??!” 一支玉簪直直飛了過來,正中紅心般的插在盛意頭頂,柳長澤磨牙鑿齒的說:“看好他!” 盛意手抖著將玉簪取了下來,咽了口水:“這……沖我發什么火……又不是我的簪子……唉……下人難當……” …… “岳父,上午御花園沈少卿請旨廢固價法,侯爺居然認同了,這是何意!”工部侍郎蔣圖皺的眉心一個“川”字。 柳元宣轉著腦袋說:“國力強盛,下一步自然是平慰百姓了?!?/br> “岳父是說圣上想廢新政?” “狡兔死,走狗亨。飛鳥盡,良弓藏?!绷犙垲┝讼滤骸笆ド夏睦锸且獜U新政,是想要折柳啊……” 蔣圖將鎏金鏤空雕朱雀的手爐重重的砸桌子上:“侯爺,不是姓柳嗎?!竟還趕上去給人遞刀子!虧得岳父還在宗族宣告轉權于他,真叫人心寒齒冷?!?/br> 柳彌用骨瓷湯匙舀了一口新入貢的上官雪燕,潤了潤嗓子說:“侯爺金尊玉貴,連圣上都不放在眼里,更何況我們這些臣工,姐夫習慣就好?!?/br> “我看什么不放在眼里,不過是見風使舵,仗著自己和圣上從小長大,迎合逢上,等到風雪來的一日,好尋一處庇護?!笔Y圖不屑的說:“忘祖背宗,沒了柳家,他又算個什么東西?!?/br> “蔣侍郎,慎言?!绷H目,他要的便是這個效果,讓柳長澤眾叛親離,而他獨享柳家宗主之位。 蔣圖也知失言,轉了話頭說:“不過圣上既有此意,我們又當如何?” “不如何,柳家這棵大樹枝葉繁茂,折兩枝權當讓圣上安心了。不過,也不能白折了就是?!绷锹档谋犻_了眼:“蔣侍郎要把握機會,興修水利事緊,工部尚書告老還鄉后,此位可是空懸已久了……” “岳父還不知道我么,談水利,滿朝文武,我認第二,誰敢言第一?!笔Y圖倨傲的說。 “好,是我柳家好兒郎?!绷鴱浱幙慈?,突然問:“彌兒,可是孟洋送來的血燕?” “正是,初一十五,他倒是孝敬,從未落下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