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沈是搖搖頭,快哉快哉的夾了兩下馬腹,我竟和宋閣老當年和他吹噓的神童門生一樣大了,真是百般滋味難以言說。 李云賦不明所以的看著文通問:“沈兄是什么意思?” “沒什么,沈兄這個人外冷內熱,你多處處就知道了?!蔽耐ǜ鐐z好的拍了下他。 李云賦也沒放心上,和文通閑聊著:“文探花和沈狀元認識很久了嗎?” “唔......細算來也有三年了,我能及第,全靠沈兄熏陶,可以算是我恩師了?!蔽耐c點頭。 沈是停下馬來,向后望了一眼。 “同朝為官,有知己相伴,真是羨煞旁人?!崩钤瀑x感嘆。 沈是警醒的說了句:“你我走過殿試,便都是天子門生,有什么知己不知己的?!?/br> 李云賦霎時心領神會,宦海險惡,有關結黨一詞,應在方方面面小心才是,恭敬的謝了謝沈是。 孺子可教。 宋閣老倒是收了個好學生,比自己強,都不聽話。他想起死前看到的那份新政折子,柳長澤…… 繞著京城行了三圈,聽見禮樂聲從歡快變成了隆重,沈是知道要入宮,等候恩榮宴開宴了。 承明帝賜宴于禮部,待眾進士入場時,宴席上已有不少高官了,許多是沈是未見過的生面孔,禮部和內閣也已改朝換代了,有幾位他還記得,像似柳家的遠親,他滿懷期待等著宴席開場,很想見見圣上、老友、門生,曾經掛在心上的人。 縱使相逢應不識。 雖然他并未塵滿面,鬢如霜。 可最終他也沒等到一個故人。 他望了望天,發出了疑問,為什么所有的宴席都喜歡開在晚上。 很好,他抓瞎了。 能看到的除了面前的一桌菜,幾點星火,近乎為零。 而此時,他聽見熟悉的聲音響起。 第5章 瞎子領路 “眾才子以為這鹿rou如何?”承明帝問。 沈是看了眼桌上,自大齊開國以來還是頭一回恩榮宴設鹿rou,鹿乃仙獸,意為難得之才,表明了天子廣納賢才之心。 最重要的是,貴。 他死的那一年,國庫若開了這么場鋪張浪費的宴席,下一年可以不用過了。 怨不得新政如火如荼,國庫里白花花的銀子,便是它一往無前的利刃。 周遭一片感激天恩浩蕩的叩謝之聲。 沈是在人群里想著一個人,不知是欣慰,還是擔憂。 呂公公拿起了圣旨宣讀起來,毫無意外前三甲翰林院,探花榜眼正七品翰林院編修,進士分布各知縣,有背景的塞進了庶吉士,獨獨他卻跳了兩級正六品翰林院侍講,有些奇怪。 翰林院雖是芝麻綠豆的小官,但向來是眾人的焦點,畢竟進了翰林院,便相當于半只腳踏入內閣,這么重要的位置,皇上卻偏偏給他殊寵,怕是大有預謀。 瞬間覺得鹿rou也不香了,一上來就被卷入了漩渦,任誰也高興不起來。 封完官后,呂公公開始念獎賞。狀元賜魁星點斗,獨占鰲頭;榜眼賜桂林一枝,昆山片玉。探花賜三甲及第,五子登科。其余進士榴葵綬雞圖,寓意功名富貴,官上加官。 說的這么文藝其實都是一些小物什,狀元賜一個腳翹起來的鬼擺件,榜眼賜一個玉片滿布的桂花盆栽,探花賜一個骨質八角五只子母雞盒,進士賜有花有雞冠的畫 皇上賜的還不能賣,不足以解沈是燃眉之急。 還是最后的賞銀聽的舒服,過慣了好日子的沈太傅,由衷的想到。 不斷地封賞將宴席推至高點,眾人山呼萬歲,開始了一番歌功頌德,無數才子起身敬酒,行酒令,擊鼓傳花,妙語連珠,連吹帶捧。有的才華不夠,另辟蹊徑,說起典故打油詩,以博圣悅。 而沈是除了被承明帝點名胡謅了句不咸不淡的詩,便一直安靜的品酒,享受的不行,清冽的酒水劃過胃里,燃起了絲絲的火苗,這就是讓無數文人sao客醉生夢死的酒啊。 文通終于從爭奇斗艷里歇了下來,手肘撞了下沈是,低聲催促他:“沈兄,你學富五車、才高八斗,難得窺見圣顏,為何不去表現一下?” 沈是擺擺手:“我已有醉意,別說賦詩,話都說不完全?!?/br> 文通恨鐵不成鋼的瞪他一眼,把他手里的酒都搶走了。 開玩笑,圣上都把他推到風口浪尖上了,他還去不知天高地厚的虛張聲勢,活不到明天便被人鏟了。 沈是便自顧自吃起鹿rou,從前腥膻也不能食,除了窮,這幅身體真的沒的說。 他木著夾起了一塊香酥椒鹽黃金魚:“沈兄,大恩不言謝?!?/br> 幾輪過后,圣上便先行離去了,眾人終于酣暢淋漓的享用起珍饈美饌,瓊漿玉露,你敬我一杯,我捧你一句,沈是裝作不勝酒力的趴倒在案臺。 直至夜深,正是人生得意的才子們,都放肆的醉倒在酒池rou林里,他睜了眼,繞著禮部閑庭漫步起來。 他雖然看什么都是模模糊糊的,但對皇宮實在是太了解了。 這手摸過的每一片瓦,腳踩下的每一塊磚,他都如此懷念。 而另一個人斜靠在水榭上盯著他,直到他走到月光之下,露出一半完美的面部弧線。 阿良不知道柳侯爺在看什么,他好奇的順著目光望了過去,竟是一個人,除了太傅外,他還沒見過柳侯爺對誰如此上心,他仔細打量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