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總角聞道,白首無聞(三)
不一會兒,包打聽的溫家七郎帶著戰果滿面春風屁顛屁顛的回來了:“真叫你猜對了,這王大人為了躲朝廷的人索性連姓氏名字都改了,還好我們有他的畫像,不然此番真是要白跑一趟了。前面那戶人家的小娘子告訴說順著這條路走到盡頭,若是看到有個籬笆圍起的小院就是他的居住之地了。他平日里獨來獨往,不喜與人走動,這會子必然是在家里的?!?/br> 段相爺倚在馬車旁,雙手抱臂,聽著面上倒是無甚么意外的神色,仿佛一切都在他預料之中。待溫家七郎說完,他轉身道:“十九,你在這守著,我們過去瞧一瞧?!?/br> 十九那貨立即溫順地拱手道:“是?!?/br> 溫家七郎在前頭開路,我默默地跟在段相爺身后,回頭瞅了瞅十九那直挺挺的身板和冷冰冰的臉蛋,不由有些酸酸地想這家伙莫不是偷偷練成了什么絕世神功,比如乾坤大挪移之類,否則明明方才恨不能離我們十幾丈遠的家伙,怎么嗖地一下子就又神不知鬼不覺地站到了段相爺身旁呢? 還有上次段相爺同我說溫家七郎是世子,讓我回到長安后莫與他沒大沒小的打鬧。今日溫家七郎不過是想邀請我見見世面,他又是在后頭踩我衣擺又是問雷人問題的,阻擋我的腳步擾亂我的思緒,依照目前他倆這共事的默契,莫非段相爺是在怕我插足他二人的兄弟感情,所以才叫我離溫家七郎遠一些? 我越往下捋,越細思極恐。那晚段相爺說她有喜歡的人,莫非這個“她”其實是那個“他”?抬頭望了會段相爺清雋的背影,我開始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雨后,田間阡陌多泥濘,等我們仨深一腳淺一腳地默默走到盡頭,果見有幾間茅草屋外圍了一圈籬笆。雜亂無章的枯樹枝做的籬笆小院,被屋主人剪得整整齊齊,世間千篇一律的茅草屋,大概要數他家的最別致。 籬笆院內,白發蒼蒼的老翁正在彎腰捆木柴,瞧見我們,也不說話,只低頭專注地捆他的木柴。段相爺踱步上前,一改以往倨傲的言行舉止,拱手問候時,極盡雅人清致:“王大人,暌違數月,一向可好?” 王大人的手頓了一下,繼而默不作聲地將木柴捆好打上結,方才起身“吱呀”一聲開了同籬笆一樣高的小木門,嘆息道:“老夫已然花甲,不圖什么安享晚年,惟愿余生清凈一些,相爺何苦又一而再再而三地使老夫為難呢?” 門外,段相爺難得的好脾氣,雙手拱著,望向王大人時,語氣誠誠懇懇:“寒風侵肌,寧玉和朋友遠道而來,還請王大人不要吝惜一杯熱茶?!?/br> 王大人瞧了一眼溫家七郎和我,終是道:“進來罷?!?/br> 我們跟在王大人身后進了院內,步入正當中的那間茅屋。屋內陳設,讓我想起劉夢得的那篇《陋室銘》。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茅屋雖然簡陋,室內卻打掃的一塵不染。案牘上擺著詩書經學,門扉后放著古琴,小幾上擺放著茶具和一盤殘棋。屋主人有這樣的品味,哪怕是荒山野嶺之地,高山行止,雖不能至,卻讓人心向往之。 小幾旁有個火爐,王大人當真煮了熱茶給我們。紅泥小火爐,慢慢地煮著去歲的舊茶,清香彌漫,白發蒼蒼的老翁說:“老夫總角聞道,白首無成,不值得相爺遠道而來?!?/br> 段相爺微笑著,不置可否,卻轉頭望向我道:“四喜,將面紗摘下來?!?/br> 段相爺又喚我四喜,想必有詐。雖然不知道段相爺葫蘆里賣的什么藥,王大人面前,我還是十分配合地摘下了面紗。 忽聽段相爺在一旁溫聲道:“王大人,這是李清言之女,李四喜?!?/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