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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門名將世家,從太祖伴君建業,到爺爺打下北方蠻夷,再到父親平定邊疆,代代鐵血,一桿長槍守衛河山。 燕家與皇室之間,君主與大將之間,無論有些什么猜測,在家國天下的安穩面前,都不過過眼云煙,留下來的只有一捧忠心。 他不是沒想過一旦失敗,出了紕漏,會有什么后果,這個后果足夠讓他粉身碎骨,就連死了下地獄也能被先祖們戳穿了脊梁骨。 違抗圣旨,欺君罔上,放走殺害皇親國戚的刺客...... 怎么說都夠他在人前人后都抬不起頭,也夠在燕家干凈的門檻上灑一把污穢,世世代代積累下來的好名聲都毀在他手里。 燕云嶠點了三根香,跪在祠堂里,對著先烈的牌位恭恭敬敬得到上了一株香。 心里給沈傾找著理由說給他們聽,蕭磷就算沒死,說不得有朝一日也會因為別的事死于非命,就當是先生提前除了朝堂的亂臣賊子。 也許是心里所念真能被先祖的牌位聽見,常年不滅的燭火被吹開門的風一撩,來回晃了幾下。 燕云嶠又看了眼牌位,磕了三個響頭。 白燭又穩穩當當的立著,他拿起一旁備好的包袱出門。 將行李交給了何稚,在外面接應,來去不過一個半時辰,加快了步伐拿著面圣的牌子來牢房里提人,將沈傾帶走交給刑部。 帶著人下去的時候,隔著老遠就開始覺得不對勁,守衛的態度,比起他第一次來要好的太多,難道只是因為自己手里的這塊牌子? 等過了轉角,看見沈傾的牢房,那股不安才無限蔓延開來,無邊無盡。 他的先生,之前還跟他表明心跡的先生,說好了等他,說好了跟他還有人間沒有走完....... 居然,就這么短短的不到兩個時辰,就沒了。 第42章 煢煢 燕云嶠看著空蕩蕩的牢房,門鎖大開,里面的簡單擺設跟他之前來的時候一樣,一盞油燈,稀疏凌亂的一堆枯草,上面蓋著薄薄的破了角的布料。 沈傾換下來的夜行衣還堆在草堆上,他就這么大模大樣的穿著自己的衣服跑了? 燕云嶠仔細的查看了牢房的門鎖,連被撬過的痕跡都沒有,鬼使神差的拿出來自己鑰匙插進去,轉了轉,居然擰不動。 他就像跟自己較勁,用力一掰,生生將鑰匙擰斷了堵在鎖孔里。 “將軍?!焙沃尚⌒纳锨昂傲艘宦?。 燕云嶠盯著那把毀壞的鎖,臉上神色陰郁之極,何稚從來沒見過燕將軍這種表情,雖然一言不發,但沒來由的就能生出一股害怕,也不敢再說些什么。 等了不多時,低沉的聲音響起來,“換衣服,別耽誤了時辰?!?/br> 何稚連忙眼尖的將帶進來的人換了地上被丟掉的那身夜行衣,燕云嶠看著跟沈傾身量幾乎無差的人穿上衣服站在他面前,僅從身形來看,足以以假亂真。 加上那天晚上夜色正濃,沈傾又戴著面罩,真正看清楚沈傾臉的人除了自己和何稚,幾乎沒人跟沈傾離得近過。 做這些事情的時候,燕云嶠頭腦里整個都是木木的,他摸不透自己的極限在哪里,怎么還能面不改色的去安排部署。 是有過的,痛心。 比之前沈傾離去的那一次,和之后疑點重重的懷疑,都要來的狠來的猛烈的痛心。 他小心妥善的捧了自己的后半生給沈傾,那會兒他不是沒想過沈傾有過隱瞞,欺騙,讓他跟自己度過余生,他有私心,更多的是他想讓沈傾好好的活著,不愿再看到沈傾涉身險處。 他是用了真心的,想一直護他周全。 自以為就算他和先生沒有到相伴一生的程度,但相處下去,就像以往在定國府里一樣,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也不是什么太難的事情,畢竟他們已經有過幾個春秋,再多一些又何妨。 直到鑰匙斷在鎖孔里,蓄積起來的所有想象都跟著斷裂的聲音一起崩塌。 他如何沒有想到,他可是自己的先生,是才學驚世的沈傾。 身上背了不知道多少的疑點,處事從來滴水不漏,讓人連一絲一毫的錯處都抓不住。 沈傾怎么會去做沒有意義的事情。 燕云嶠把毀壞的鎖拿下來,那句沒有騙他,其實,就是為了換一把鑰匙罷了。 為什么一個時辰也不能多給他一點,先生想走,一定能讓他活著出去,讓他活的好好的。來的時候牢房的門都沒有關,走的一點遮掩都沒有,可以說是猖狂了,一點也不怕被人追回來。 很像先生一身風流氣下的傲骨,是沈傾能做出來的事。 他只是不想跟自己一起走。 燕云嶠都快記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安置好每一處,然后把這個頂罪的人送進刑部,腦子里縈繞不斷的念想就是,先生不要他了。 這一次,是真的不要他了。 他沒有派人去追,沈傾鐵了心要跟他劃清關系,離他遠遠的,根本不是自己能找到的。 但夜里月朗清輝,他一個人走著步子,將大旗城的每一道街巷都走了數遍。 今日沒有人出城,城外的戰事還未平,老百姓都躲在大旗城,恨不得護城的守衛再多上十倍,他甚至可以確定沈傾一定還在城內。 卻不肯出來見他。 又轉到戲園子往回走的那條道,他一步一步的印在青石板上,路過打了烊的藥鋪,再走幾步,拐個彎,金玉滿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