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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云嶠小時候壓根沒看過,初見那天滿眼都是沈傾淡然輕巧的笑意,這回再來看,才看到他的先生原來能寫出來這般大氣磅礴的筆墨,與他教導自己用的字體完全不同。 “閣下何不進來一續?!?/br> 一個身高與他相仿的男子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他面前。 燕云嶠站在門檻外,想了想,還是沒進去,只道,“我是想來打聽點事?!?/br> “嗯?” 男子順著他之前的目光看向那隨風微動的燈籠,頓時明了,“沈公子四年前就離開隱林閣了?!?/br> “我知道?!?/br> 燕云嶠問道,“這燈籠,不是說人走了就不掛了嗎?” “規矩是這樣?!蹦凶硬幌膊慌?,細細解釋道,“但這個,是沈公子后來送給隱林閣的。沈傾的字放在如今也是價值不菲,他感念隱林閣養育恩情,把這幾個燈籠送了回來?!?/br> “原來是這樣?!毖嘣茘驼Z。 男子看著他問,“公子也是,慕名而來的嗎?” 燕云嶠一時想到了別處,沒應聲。 那會兒男子還沒到接客的時候,見過沈傾,卻沒見過鬧翻了大旗街巷商鋪的燕云嶠,只當燕云嶠是特意來尋沈傾見上一面,頗有些惋惜之情。 “現在再想見沈公子怕是難了,四年前被贖身之后,聽聞他已經長伴定國府的燕少爺身側?!?/br> 從宮里出來的混濁思緒突然被照亮,燕云嶠在衣袖里拿了些銀兩給他,道完了謝就往回走。 沈傾確實盡心盡力的教導他四年,在定國府里也不曾出過一處錯,就連父親也愿意讓他來管束自己,下人無一不對其尊尊敬敬,自己怎么能生出來懷疑的想法。 先生的幼年,他在進府的述詞里也已經寫清楚了,聊聊數字,家毀人亡,又怎么好再去揭開先生的傷疤。 沈傾已經把自己能給的一切都給他了。 就連在淮州最后那晚,他們都已經做了那種·····那樣的事情。肌膚之親,結合至極,再無一人能替代,也再無更密不可分的方式了。 他現在居然會對沈傾的身世有了一絲懷疑,對自己先生的信任出現了動搖。 燕云嶠感到分外可恥,愧對了先生,也愧對了他們之間的情分。 離開的步子比之前來時要堅定的多,他還想給先生買點小禮物回去。 走過了小半個大旗夜市,卻怎么也想不出來沈傾有什么喜歡的,他好像只喜歡看看書,吹吹笛子。 燕云嶠轉了一大圈,才挑了塊帶著玉石的深藍色穗子,白色的玉石,他挑遍了好幾個鋪子才找到一塊質地絕佳,色澤溫潤,內里牽絲漂亮的。 認認真真的當場看人打磨,學了手藝一并買了幾塊試了多次的刀功力道,才連著刀具一塊兒都買了回去。 路過了一個賣小孩兒玩意兒的小攤子,商販前面支著三根粗壯的木棍,上面橫著穿進去幾根細的木棍,鉆出了眼,插滿了五顏六色的彩色小風車,圓圓的竹片繞著一個圈,風一吹,彩色的紙線就轉起來。 燕云嶠后退一步側過頭細看,就透過這些漂亮的小風車,看到了剛剛被自己差點推倒的綠衣姑娘。 那姑娘笑起來,比方才要活波的多,如果不是對著沈傾的話。 指骨一點點捏緊。 燕云嶠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先生同旁人這么親近。心里咕嚕嚕的冒著酸水,怒氣卻更甚。 小攤販取風車的時候,這一只插得太緊,支的風車架子被拔出的力道撞倒,方向直朝著那兩人壓過去。 燕云嶠身比心快,只兩步就跨過去拉住那木架子,另一手擋在沈傾身前。 同一時間,他的先生也出了手,一手扶住了綠衣姑娘的后背,一手撐了一把架子。 兩人的指節碰在一起,相對著握住了同一處,沈傾抬起頭平平靜靜的看著他。 第25章 迷路 燕云嶠后知后覺的松開手,視線跟著看向了沈傾和姑娘相依的手臂,又一把抓著手腕將先生拉過來自己這處。 想出口說點什么質問,卻牢牢抓著沈傾不知道當著別人的面,要怎么質問自己一向尊敬的先生。 “怎么又是你?!本G衣姑娘一眼認出來他。 燕云嶠又將沈傾往身后拉了拉,一副護食的樣子,脫口而出,“你找我不成,就找上我家先生嗎?” “什么?” 那姑娘沒好氣的夠著手去拉沈傾,都被燕云嶠頻頻擋開,憤憤道,“你,你這人也太過無禮,我同沈公子出行,與你何干!” 三兩句兩人的火氣都點燃了,相互瞪著眼,之前還好言好語讓他進花樓喝酒的姑娘,就因為自己先生連一點柔情禮儀也沒了,肯定對先生沒安什么好心。 “好了?!?/br> 沈傾面色不喜不怒,只看了看相握的手,對他推辭道,“清荷是我相識的人,少爺要是有事可以先回府,我隨后就回來了?!?/br> “休想!” 燕云嶠心里有火氣,半分從容也沒了,只言,“這么晚了,我走了你好陪她逛街賞月嗎?” 剛說完才意識到這話有多孩子氣,沈傾以前在他面前,都是一個人,除了自己以外連個熟識都沒有,更何況一上來還是個這樣的女子。 頭一回面臨這種情況,全憑著頭腦發熱,連自己都覺得像個搶食的小畜牲,但又完全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