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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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比他稍微高一點點,就一點點的女修持劍而立, 身姿挺拔如一棵咬定青山的樹,昳麗的面容上帶著與年齡不符的肅然與淡定。 當這黑衣女修站在浩繁蒼白的世界, 并不像是純白宣紙上的一點廢墨, 反倒成了這里的點睛之筆,樹與草, 云或天,如同都是為了她而存在。 若仔細端詳, 便見她眼神如雪山純凈,也如陽光透徹, 淡淡的視線似乎沒有感情。 而這種無所謂, 本身就是一種由上而下的審視。 這種稱得上淡漠的姿態, 項乾羅即熟悉,又厭惡。 因為, 他在最敬重和最憎惡的人眼里, 都見過這種歷經千帆才會有的漠然—— 魔尊淵冥與玄蒼仙尊。 區區筑基大圓滿的修士, 竟有如此氣度。 凌酒酒, 她什么來頭? 凌酒酒對項乾羅的不置可否并不意外,也沒有丁點失望。 因為,系統已經給了她答案—— [叮!] [恭喜宿主, 成功破解終極線索(1)。 獲取營養液:80瓶。 累積營養液:1418瓶。] 那廂, 姬沉垂眸望著凌酒酒。 他幾乎可以說是看著項乾羅長大的,對他的了解很深。 項乾羅眼中那一閃即逝的怔忡,足夠說明凌酒酒猜中了。 姬沉又沉吟片刻, 凌酒酒身上的秘密, 她不主動說,他自然不舍得逼問。 姬沉不想用疑問剖開凌酒酒的心懷,他又足夠的時間等待她的交付。 由山所化的修士,天生對她多一分耐心。 是以,姬沉此時把懷疑都集中到了項乾羅頭上。 項乾羅竟然知道凌酒酒是天生道胎,還知曉辛揚有魔核。 似乎,未卜先知。 這四個字出現的腦海中時,一個朦朧的猜測在姬沉心里成型。 凌酒酒也想到這些問題,上前一步,問道:“琉璃城花燈節之前從未有過魔族,你如何知道我是天生道胎?為什么要幫柳師姐?” 項乾羅似笑非笑,舔了舔蒼白的唇,一字一句,帶著修羅的寒氣:“魔尊告訴我的喲?!?/br> 他的話有些自相矛盾,但眉眼中竟綴滿自信,張狂地挑釁道:“他,一直在看著你們?!?/br> 凌酒酒有點窒息。 項乾羅應該是確確實實不知道魔尊劫身重現后的身份,不然也不會想要同姬沉交換情報。 難道這是項乾羅的□□? 項乾羅看著凌酒酒滿頭問號的樣子,心滿意足地搖頭晃腦道:“下面該你們說了?!?/br> 他的猩紅長刀一下下摩挲過草莖,如同無情的大手碾過水邊蜉蝣,那黑袍帶著過長的金紫色腰帶一齊落在雪白的草株上,越發顯得妖異與邪氣,道:“種下魔核的是哪個師尊?” 項乾羅愿意說這么多,無非是因為單憑他自己和魔修屬實無法尋覓到淵冥劫身的蹤影。 他除卻相信姬沉,沒有其他選擇。 姬沉不答,反而扯出一個譏嘲的笑,說出了一句風馬牛不相關的話:“逆行天衍,窺探天機?!?/br> 項乾羅猛地頓住,刀鋒驟然墜落,切碎一片草桿,在濃密的白草原上割出一片弧形刀痕。 他眼中殺氣更烈,如同一只極度饑餓,便也極度護食的小孤狼。 項乾羅狹長的眼尾抽了一下,惡狠狠道:“玄蒼仙尊,打從一開始,你個老不死的就想套話吧!” 凌酒酒蹙眉望向姬沉堅定的側臉。 無論原書還是昭虹中,都沒有提到過這些,對她而言就是個超綱。 姬沉側眸看了凌酒酒一眼,拍了拍她單薄的肩膀,道:“道有萬千變化,小至飛蛾振翅,大至滄海桑田,都有定數?!?/br> 凌酒酒受教地點點頭。 姬沉喜歡她的乖巧,憐愛地揉了揉她的腦袋,繼續道:“天機也是道,窺探天機,擅自卜算未來,便是‘逆行天衍’的禁術?!?/br> 凌酒酒指著項乾羅,道:“所以,是魔王使出‘逆行天衍’嗎?其實所謂魔尊,都是他的黃粱一夢?!?/br> 項乾羅嶙峋枯白的手在劍柄上松了又緊,像是一只繃到極限的滿弓,隨時準備給敵人致命一擊。 姬沉笑笑,道:“非也,區區魔王,用不出逆行天衍?!?/br> 區區.大乘圓滿,魔域之主.魔王項乾羅想要反駁,想到自己面對的是歸墟仙宗的開辟人,名震人、妖、魔三界的玄蒼仙尊,他頓了頓。 然后又慫又狠,道:“我呸!” 姬沉的手有一搭沒一搭地拍著凌酒酒的肩膀,看向項乾羅,似笑非笑道:“能用出逆行天衍的,除卻我,只有淵冥?!?/br> 他語氣很淡,卻因自身氣場全開,如此淡然的話,反而成了宣判:“所以,是魔尊淵冥本體隕落前,窺探未來,將我師妹的天生道胎、辛揚被種魔核之事告知魔族。你能利用辛揚,摧毀五千大山陣法,恐怕也是利用了淵冥逆行天衍的某些信息?!?/br> 凌酒酒深深地吐了一口氣。 條條線索,查到最后,都指向重新降生的魔族淵冥。 而項乾羅不甘心地瞇起眼。 姬沉他o的全說中了。 萬年前,在淵冥本體與玄蒼本體同歸于盡時,他在魔域就收到了淵冥的傳訊,淵冥將未來的一些事情告知他,并交代了一些事情。 比如,琉璃城的萬年后會出現一個天生道胎,將此人的道種煉化,送給歸墟仙宗掩月峰的霓玉師尊真傳柳憐緋。 能找到辛揚,輕松地內外接應摧毀五千大山之陣,也是根據淵冥萬年前的信息,利用辛揚被魔核控制的好勝心,以并不存在的“萬年前玄蒼遺落在魔域的寶器”為餌,誘導他的配合。 等等…… 至此,項乾羅徹底反應過來,玄蒼只是想要知道關于凌酒酒的事情,結果可惡地機智地猜出了事情本末。 他的耐心告罄,當下拎著長刀,凌空而起,不顧全身上下經脈之中涌動的劇痛,將猩紅刀刃在天空畫出血痕,徑直劈向姬沉,冷冷道:“你耍老子!” 同一時間,凌酒酒便見身前劍光閃爍。 姬沉面色不變,反手揮舞黑劍,剎那間,清光如咒,劍身似鐵,直直對上項乾羅。 “錚——” 刀劍碰撞,兩位大乘以上的高手過招,哪怕并無術法傍身,單憑刀光劍影,亦足夠撼動風云。 只見刀劍兩側的氣流被驟然壓縮在一處,接著狠狠向著兩側排開。 “刷——” 兩側草株與高樹隨之搖曳,如狂風摧倒麥浪。 狂風染著鋒銳殺氣蔓延,在颶風撞向凌酒酒的前一瞬息,姬沉手腕一扣,輕巧地將她卷到懷里,側過一邊身子擋住刀劍的煞氣之風。 凌酒酒耳邊是姬沉衣袍被吹亂的呼嘯風聲,鼻尖的松香卻帶來難言的安穩。 她不合時宜地生出恍惚。 師兄是仙尊呀。 師兄就是歸墟主峰吧。 怪不得,被他環著就像被山川懷抱一般—— 強勢的保護,和默認的占有。 那廂,項乾羅被沖擊力打出五丈,似一只黑色麻雀滾落在雪地之上,堪堪立住身形,喉頭一腥,噴出一團黑血。 他翻著眼睛看向風淡云輕的姬沉。 那青年劍修,一只手還攬著身邊的女修,在他的全力一招下,就連發絲也未亂一分! 險些忘了。 這是當年魔尊淵冥都打不贏的玄蒼仙尊。 項乾羅自知此戰十敗無勝,但魔修血脈中的倔強和好勝竟愈發沸騰。 他命由他不由天,不爭饅頭爭口氣,是男修就是要剛! 更何況,眼下情況,他不得不戰。 玄蒼如此寶貝那個凌酒酒,不可能放過他。 念及此,項乾羅提刀再擊,甚至想要催動魔息,卻只帶來從腦仁到指甲的一陣絞痛。 但這并不能阻擋戰意昂揚的魔修,他全力向著姬沉刺去,猩紅刀鋒破空而來,發出嗡鳴,如風都因被兇煞斬斷而泣血。 刀風揚起姬沉的發尾,刀鋒距離他的眼睛不過一尺。 而他巋然依舊。 項乾羅咒罵一聲,道:“老東西,你看不起老子?!” 不過一眨眼,便見姬沉右手一抬,反手格擋,黑劍不避不讓,對上魔刀萬鈞之力! 凌酒酒還被姬沉拉在懷里。 她感受到,姬沉呼吸平穩依舊,身形安穩,與那廂渾身微顫的項乾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能打的郎君,真的很酷帥!’她熱血沸騰地想。 緊接著,魔域之王的全力以赴,在姬沉劍鋒化為一股綿軟之力,他從容地、優雅地轉動手腕,一息間就卸掉對方全部力量。 項乾羅感受著姬沉四兩拔千斤的碾壓,滿眼不可置信,豁然睜大眼睛,一雙邪魅的眼珠恨不得長出彈簧自行發射。 然后,一陣黑色虛影晃過,那黑劍直直貫穿他的胸膛。 劍勢過快,項乾羅還來不及感受疼痛,就如一只折翼的烏鴉,直直墜地。 姬沉挑眉,冷笑一聲,揚起臉,看著委頓在地的黑衣魔修,道:“這么弱,你不是本體?!?/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