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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祁坐在窗邊,一手支腮,看著天際的那輪明月若有所思。 一道人影落座在他面前,兀自給兩人倒了杯酒,笑問道:“大師兄,在想什么呢?” 宋祁收回目光盯著眼前的酒盞,恍惚了一陣后才道:“我在想,容鸞的那兩個孩子,還有傳聞中的天道門?!?/br> 以及消失得無影無蹤的那位cao縱傀儡新娘的鬼修。 王昱仰頭飲了一盞,又給自己滿上,邊道:“想這么多做什么呢,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br> 說罷,舉杯敬宋祁,再敬那輪明月,喝完一抹水色瀲滟的唇,一轉話題道:“師兄你算卦嗎?” 宋祁道:“嗯?你還會算卦?” 王昱像模像樣地掐指算了起來,半晌后才一副高深模樣道:“師兄這是命犯桃花了啊?!?/br> 宋祁一愣,王昱揚了揚眉,摩挲著杯沿道:“我家大師兄可真有魅力,不過這爛桃花也多,師兄可要挑仔細了?!?/br> 宋祁一臉不信。 翌日一早,玄真派急召他們回宗門,天光熹微,宋祁牽著白駒在城門口等王昱,不遠處便是榜文告示,許多百姓圍在那里,指指點點,議論不休。 “這池家可真是喪盡天良啊?!?/br> “蒼天有眼,活該落得滿門被滅,外親什么的也都該死絕?!?/br> “要我說,連個墳都別給他們挖,把那宅子賣了,他家的錢都得捐出來,” 以前的贊譽多熱烈,如今的痛罵便又多犀利。 宋祁啃著烙餅,事不關己地聽了一耳朵,轉頭時看見城墻腳下卷縮著一位黑衣襤褸的小孩,他面容蒼白,嘴唇干得起皮,大冬天赤著腳,身上的衣服縫了好幾個補丁,依然破得能看見里面的皮膚。 那小孩分外敏感,察覺到宋祁在看他,側過頭瞪了回去,如同一只落在陷阱里的小野獸,用盡全身力氣宣示自己并不好惹。 穿得十分厚實并吃著guntang烙餅的宋祁:“......” 心里有些不自在,走過去輕輕將懷里揣著的另一個烙餅放在了那小孩的膝蓋上,微微頷首后,聽得王昱策馬而來,白衣衣擺從小孩眼前輕拂而過,他翻身上馬,兩人一道出了城門。 那黑衣小孩握著烙餅,眼底陰冷,而在他的頭頂,高高的城墻上,坐著一位滿身鬼氣的小孩,正晃蕩著雙腿,十指挑動銀絲。云層移開,燦爛的日光照見那十根銀絲正全部連在城墻腳下黑衣小孩的身上。 回玄真派已是兩天后的下午,去執法堂登記完,宋祁扛著滿滿一大袋核桃回了太華峰,但卻不見歲歲,只見邱鶴。 邱鶴似乎難得有空閑,在林子里自己跟自己對弈,自己輸給自己后皺眉苦思冥想,未了看見宋祁,站起來行了一禮,喊道:“大師兄?!?/br> 宋祁彎了彎眸子,走過去看了眼棋局,黑子殺伐氣很重,白子卻一退再退,神奇的是,最后贏的竟是白子。 正想細細研究,邱鶴腳一歪摔了一跤,弄散了棋盤。 他很是惆悵得看著亂成一盤的黑白子,搖頭嘆道:“哎!我還想試試有沒有回旋之法呢!” 宋祁笑瞇瞇地寬慰了他一句,將美人醉拿給他,道:“我記得你喜品美酒,就從孤雁城帶了一壺給你,可還郁悶?” 邱鶴兩眼一亮,如獲至寶地接過來,道了聲“謝謝大師兄”。 告辭后,宋祁備好衣袍準備去沐浴。這一路風塵仆仆,雖說修真者身體自潔,但多日不洗澡還是感覺很不舒服,他還沒脫離當凡人時的一些習慣。 玄真派有專門的澡堂,通常來這里的只有外門弟子或內門弟子,此時他們皆在各自的師父門下學習術法,倒是趕了個清凈。 宋祁行到最里處,施法布了個屏障,剛脫下外袍,突聽水池深處傳出噗咚一聲,水面上蕩開一截火紅色的衣擺,如同渲染開的血。 心中一驚,宋祁下了水快速游了過去,相隔兩米時,水底下的那個人突然撲騰出水面,大口喘著氣。 宋祁:“歲歲?” 小團子不知什么時候潛在水池里的,身上穿著一件成人式的紅衣,小身板無法撐起,松松垮垮披著。 看見宋祁后,小團子撲騰著游了過去,撞到他懷里,扒拉著宋祁的衣襟道:“師兄我好想你!” 宋祁心里一軟,正要回他一句,就見小團子的臉色突地黑沉下來,掛在宋祁身上小狗似地上下嗅了嗅,隨即一副被負心漢拋棄的模樣控訴道:“你身上有別的小孩留下的氣味!” 宋祁緩緩打出個“?”。 小團子不依不饒,非要宋祁把身體洗干凈,甚至想上手親自給他洗,宋祁悚然一驚,把他抱起放在水池邊坐好,道:“我自己來就是了?!?/br> 雖然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沾的什么味被小團子聞見了。 走到小瀑布前,宋祁背過身褪了衣服,還奇怪地聞了聞。 小團子在他身后道:“師兄你要皂角嗎,我給你送來?!?/br> 宋祁道了聲“不用”,突然想起什么,側過頭問道:“你這身上穿的誰的衣服,這么大一件你穿不了?!?/br> 小團子托腮看著宋祁光潔的后背以及披在一側潑墨的長發,稚嫩的聲音微?。骸笆莿e人落在這里忘記帶走的,我就拿來穿著玩玩?!?/br> 這一趟出門回來,小團子比起以前,說話好像利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