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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除了兩大巨頭,剩下的都是一些規模較小的企業,夏謹亭仔細瀏覽著報紙上的“豆腐塊”,終于,一家企業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家叫“豪泰”的西服店,一聽這接地氣的名字,就知道是國人所開。 與其他一些西服店不同的是,豪泰的店面在百貨商場里,每月定期給商場付租金,經營模式類似于現代的時裝店。 夏謹亭按著招工廣告上刊載的地址找到了店面,店內的員工兩兩結對忙碌著,見了夏謹亭先給三分笑容,很是訓練有素的樣子。 “先生這是要做衣服?”店里唯一閑著的管事笑瞇瞇地打量夏謹亭。 “不,我是來應聘的?!?/br> 話音剛落,管事臉上的笑便收斂起來,看向夏謹亭的目光也變得十分挑剔:“模樣倒還不錯,識字嗎?” “識字,這是我的求職文書?!毕闹斖懞玫暮啔v遞過去。 管事看著簡歷上端正的字跡,心中警鈴大作:“你叫……夏謹亭?” “正是?!毕闹斖ぴ胝f些什么,不料對方卻突兀地笑了。 “你耍我呢,你不嫁到蔣家,跑我們店里來做什么工?”管事把那求職文書揉作一團,抬手扔進垃圾桶里。 現如今,夏謹亭的“事跡”在海城傳遍了,豪泰的管事對此也略有耳聞,只當夏謹亭是一時玩興大發,到他們店里尋樂子的。 “我絕不嫁進蔣家?!毕闹斖ふf,“我懂制衣,且急需一份工作。請你相信我,我是誠心誠意求職的?!?/br> 夏謹亭的確誠心,管事卻仍有顧慮,固執地不肯松口。 兩人說話之際,店里又來了新的客人。 見是個金發碧眼的洋人,包括管事在內的店員rou眼可見的慫了一截。 “歪而砍吐……”店員cao著口音濃重的英文招呼客人,卻聽那洋人語速頗快地回了一堆話。 管事在商場上摸爬滾打多年,愣是一個字也沒聽懂。 一眾店員大眼瞪小眼,湊一塊兒小聲議論:“這嘰里咕嚕說的啥呢……” 那外國客人見沒人回應,又放慢語速一通比劃,奈何還是雞同鴨講。 夏謹亭在一旁目睹了全過程,只有他知道,那外國客人說的不是英文,而是意大利語,他想要做一套西服,用來出席商務會議。 在眾人一籌莫展之際,夏謹亭主動與客人攀談起來。 管事見夏謹亭對答如流,驚訝得眼珠子都快脫眶了,直到一筆生意談成,才磕磕巴巴地問:“你……你會洋文?” 夏謹亭點頭:“讓我留下,我可以接待外國客人?!?/br> 管事看著眼前神采飛揚的青年,忽然改了主意:“先說好,我們只招學徒,你要愿意,就留下?!毕闹斖ち粝铝?,成了豪泰西服店的一名學徒。 學徒包吃包住,卻沒有工錢,每月只發放剃頭錢,只有從學徒變成了伙計,才有正式的工錢。 管事將他領到住處,床鋪是一條灰撲撲的大通炕,所有的員工都睡在炕上,居住環境極差。 夏謹亭卻安之若素,從他打定主意搬出夏家起,便已料到了即將到來的種種苦難。 他向來不懼逆境,只要還能靠手藝吃飯,便沒什么好怕的。 按照學徒與伙計兩兩結對的原則,夏謹亭亦被管事安排與一位叫阿忠的伙計結對。 介紹時分,阿忠冷冷地瞥他一眼,沒好氣道:“你就是夏家那個男妻?” 夏謹亭早已習慣到哪里都會被人問及身份,他落落大方地應道:“很快便不是了?!?/br> “哼,放著好端端的大少爺不做?!卑⒅依浜咭宦?,指揮道,“把地掃了?!?/br> 夏謹亭無意與他爭執,拿起那灰撲撲的掃帚,用心掃地。 這種簡單重復的工作,讓時間也變得漫長起來,也恰恰因為不起眼,反倒有利于夏謹亭觀察店內的動靜。 客人的需求、試衣的習慣,就連不同客人喜歡的小食與飲品,夏謹亭都一一記住。 如此,一上午的時間不知不覺過去,到了飯點,員工們分撥吃飯。 夏謹亭初來乍到,成了被孤立的一個。 他碗里的飯菜分量很少,身側的位置空出了一大圈,形成了一座“孤島”。 與“孤島”相對應的,是老員工們心照不宣地湊了一桌,聲量不低地議論著:“懂洋文了不起啊,你們瞧他那樣兒,尾巴都翹天上去了?!薄耙粋€大少爺,還來跟我們搶飯吃?!?/br> 這些話通通傳到了夏謹亭耳中,他卻絲毫不受影響,只埋頭吃飯。 待他回歸崗位,那掃好的地上卻布滿了瓜子皮。 夏謹亭抬頭,見一個面生學徒手里握著把瓜子,瓜子皮邊吃邊吐,還順帶踩上兩腳。 夏謹亭記起這人,他叫阿細,方才吃飯時議論得最大聲,腰間常年系著抹布,主要負責擦窗。 這會兒,窗臺下還擱著半桶污水。 夏謹亭二話不說,拎起那桶水就往窗上澆,果不其然,身后傳來了尖叫聲:“你在做什么?放下,你快放下!” “你毀我的地,我毀你的窗?!?/br> 在阿細憤恨又忌憚的眼神中,夏謹亭把空桶重重地擱在地上。 “你給我等著,我告訴管事去!”阿細急得跳腳。 夏謹亭只當沒聽見,又重新拿起掃帚,掃地去了。 “做什么呢,吵吵嚷嚷的?!惫苁麓髶u大擺地剔著牙,一眼瞧見那臟污了的窗子,陰沉著臉問:“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