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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夏謹亭臉上沒有半分悔意,她惱恨地將圓禮帽往架上一掛,不由分說地拉著人往外走?!暗鹊取@頂帽子我要了?!毕闹斖ぶ噶酥改菆A禮帽。 馬太太傻眼了,蔣記多做本地富戶的生意,所售之物價格必定不便宜。夏家如今是個什么光景,馬太太在說親前早已打探得一清二楚。 這會兒急得把手絹兒攥成一團,咬牙道:“你哪來的銀錢?!” 夏謹亭從懷里掏出荷包掂了掂,柔聲笑道:“雖不多,買頂帽子還是夠的?!?/br> 瞧見夏謹亭眉眼彎彎的模樣,馬太太一時怔忡。自打婚約定下后,她與夏謹亭打過幾次交道。夏謹亭留給她的印象,無外乎乖巧、懂事、怯懦,是個不會來事的。 可今兒個瞧著,雖然臉還是那張臉,氣質卻大不相同。往日那股沉悶勁兒不見了,整個人都活泛起來。 馬太太心下微動,輕拽了把夏謹亭的袖子:“好孩子,你聽我一句,若他日你嫁進蔣家,這蔣家的產業不得分你一半,何苦現在花錢買?” 夏謹亭但笑不語,掏錢的動作卻不停,分明沒把話聽進去。 這蔣家少爺的面兒還沒見著,倒先貼了錢,馬太太瞧得rou疼,索性也撒手不管,躲到一旁生悶氣去了。 就這一會兒功夫,店里又來了新客人。 這回來的是熟客,客人剛進門,便有伙計動作利索地服侍著倒茶脫衣,殷勤得很。 夏謹亭打量著那客人,一身錦緞,華麗非常,身上的配飾也十分貴重,腰間的白玉腰墜、指節上的翡翠扳指,一看便知價值不菲。 只是聽口音,倒像是北方人。 正想著,方才還一臉高冷的老伙計,眼下親自捧了托盤,畢恭畢敬地遞到那客人面前。 “王縣長,您瞧瞧,這是上好的真絲鍛,均用桑蠶絲織造……” 夏謹亭往那托盤里看了一眼,面上閃過一絲詫異,又去瞧那王縣長的表情。 那王縣長屬實豪氣,大手一揮正要拿貨,卻忽然聽見一句:“且慢?!?/br> 一時間,眾人都看向夏謹亭。 夏謹亭頂著灼人的目光,用手抓了抓托盤里的料子,面色凝重道:“這不是真絲?!?/br> 此言一出,店內眾人均變了臉色,老伙計陰沉著一張臉,沉聲道:“休得胡說,蔣記是老字號,所產的真絲鍛乃海城一絕,怎會有假?!” 第三章 有道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老伙計眼見著王縣長變了臉色,心下也著了慌,顫顫巍巍地伸出一根指頭,指著夏謹亭斥道:“你血口噴人!來人,把他趕出去!” 一聲令下,登時有雜役上前拿人。 夏謹亭似是早料到了有此一出,十萬火急的時刻反倒越發淡定,他扯出一抹懇切的笑容,嘴上說著話,雙眼卻一直瞧著王縣長:“我既說了這料子不是真絲做的,定然是有證據的……” “還愣著做什么,趕人??!”“讓他說下去!” 老伙計和王縣長一前一后地開口,倒叫那聽人差遣的雜役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 “讓他說!”王縣長將茶盞往桌上重重一放,算是拍了板兒。 夏謹亭接過托盤,朗聲道:“要識別真絲,一靠眼睛、二靠手、三靠外力?!?/br> “真絲吸光,是以真絲緞面多呈珍珠光亮。而蔣記所產的真絲緞,外表雖十分華美,可綢面發暗,可見是摻了旁的東西……”. 夏謹亭每說一個字,王縣長的臉色便黑上一分。末了猛地拂袖起身,一雙豹眼居高臨下地睨著眾人:“好啊,好一個蔣記,居然騙到我頭上來了?!?/br> 兩方人馬為此爭論不休,馬太太急得照夏謹亭胳膊狠掐了一把:“作孽啊,這王縣長是蔣記的老主顧,你攪渾了這樁買賣,蔣家定會惱你的?!?/br> 夏謹亭仍舊是一派眉眼帶笑的模樣,面上不見半點擔憂。他要的便是這樣的效果,此事若傳揚出去,蔣記的名聲定然受損,而他作為“罪魁禍首”,自然會被蔣家厭棄。 馬太太可不曉得他的心思,一路上臊眉耷眼的,全然不見起先的高興勁兒,甚至連地方到了都沒回過神來。 夏謹亭抬眼一瞧,果然如書中所寫的一般,蔣寬訂了處高檔西餐廳,出入的客人皆是西式打扮。 長袍馬褂在一水兒的襯衫西服中顯得格格不入,迎賓的侍者默不作聲地打量著他。 馬太太輕嘆一聲,強打起精神道:“我們跟蔣先生約了正點,路上有事兒耽擱了,蔣先生可是先到了?” 得知蔣寬尚未到,馬太太一陣失落,又怕夏謹亭多想,勸慰了幾句,才心事重重地離去。 殊不知夏謹亭早有心理準備,沉靜地看著店內的陳設。 蔣寬訂的是臨窗的卡座,視野寬闊,風景別致。 夏謹亭跟著侍者朝那卡座走去,卻被遠處的一抹海軍藍吸引了目光。 剪裁得體的海軍藍羊毛西裝、淺藍棉質斜紋襯衫、提花真絲窄領帶,如此搭配讓夏謹亭眼前一亮。 他不由地放慢腳步,生怕驚擾了正專注看書的男人。 男人的相貌將“眉清目朗”四字徹底具象化,饒是夏謹亭見慣俊男美女,一顆古井無波的心仍狠顫了下。 “夏先生,這邊請?!?/br> 侍者的聲音傳來,夏謹亭恍然回神,這才發現預訂的位置恰巧在男人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