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腔像是被一團氣堵住，呼吸都不暢快，就像是自己家地里嬌嬌嫩嫩的小白菜被隔壁豬圈里的臭豬給拱了。

    張謹言微低下些頭，讓自己顯得不那么狼狽，他長嘆口氣，恢復了平日的模樣。

    “你還真來啊，腦子是不是不太好?！?/br>
    彥秋寒不想理他扯皮的話，她在張謹言面前蹲下，嚴肅的問。

    “我問你怎么回事兒?！?/br>
    “就這么回事兒唄?！彼麛偸?，表示這是多么明顯的事情。

    “你多大了?！?/br>
    “……”

    張謹言偷偷抬眸看她一眼，隨后迅速垂下眼簾，原本流光的桃花眼此刻暗了又暗，她……會不會是嫌自己太幼稚了……

    “走，去醫院?！?/br>
    “沒多大事兒?！?/br>
    “閉嘴?！?/br>
    張謹言這才抬頭，那個像小倉鼠一樣的女孩兒好像真生氣了，她一臉嚴肅，不似平時嬌俏可愛。但此刻，他卻覺得那個小倉鼠化作了夏日的陽光，在這寒冷的冬夜將他緊緊包住，溫暖又可靠，讓他依戀不已。

    于是他聽話的起身。

    彥秋寒摘下圍巾，圍在張謹言的脖子上，更準確的說，是包在那張破相的臉上。

    他這才清楚的看見，她身上穿著寬大的可以做裙子的男式棉服，圍著男生的圍巾，眼神不禁又暗淡了許多。

    夏日的陽光來自天上，普及人間。

    不是屬于他一個人的。

    彥秋寒拽著張謹言才要出門，也許是外面風雪大看不清，一個彪形大漢猛然推門進來，彥秋寒一個重心不穩，險些坐在地上，好在張謹言眼疾手快，伸手扶住了彥秋寒。

    那男人抖抖雪，輕車熟路的到民警面前打聲招呼，又去拍幾下唐逸凱肩膀，扯著大嗓門嚷嚷。

    “兒子，被什么小混蛋打了？和爸說?！鳖H有一副爸爸給你報仇的架勢。

    剛要出門的彥秋寒拉回剛推開的門，轉頭看向民警，清清嗓子，也學著那男人的樣子扯著嗓子喊：“您說咱們這孩子也沒打過架，也不知道惹了什么沒家教的社會小混混?！?/br>
    民警沒想到一個前一秒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后一秒就上來這狠辣勁兒，倆人都一時語塞，怕一個不小心在這里再打一架，就更下班無望了。

    好在那男人好像并沒有覺得自己就是人家嘴里沒家教的小混混，反而以為和他是一伙兒的，接話道。

    “可不是?！?/br>
    “……”

    彥秋寒驚艷于他的智商，看了一眼一旁安靜坐著的唐逸凱，他好像對這種挑釁并不感興趣，對他爸爸更是反感，連連遠離。

    彥秋寒扯個笑，帶著張謹言離開了派出所。

    離開派出所，原本一言不發的張謹言忽而看著彥秋寒沒心沒肺的笑起來。

    彥秋寒沒好氣的看著他，恨不得再補他一拳，恨恨道：“你還笑？你做什么對的事兒了？”

    張謹言順著她收斂了臉上的笑意，偏偏眼底笑意更勝：“沒，就是覺得你好像比我想象的勇敢?！?/br>
    “我？”她不敢相信。

    “嗯?！?/br>
    彥秋寒努力回想剛剛發生了什么，這才有懼意，縮縮肩膀，可憐兮兮的說道：“我剛剛快嚇死了唉……”

    張謹言拉她的手腕，怕她滑倒，拽著她小步向前走。

    “那你還嗆他那一句干嘛？走了就是了?！?/br>
    “我生氣??！”說罷，她還捶胸頓足，來表現自己是多么的氣憤。

    張謹言笑得更盛。

    “啊啊啊，嘴角扯開了，嘶?！?/br>
    “活該?！?/br>
    “……”

    “……”

    醫院到了晚上并沒有太多人，彥秋寒將張謹言按在椅子上后去排隊掛號，沒幾分鐘就買好了號。

    科室外同樣還有幾個人在等，彥秋寒坐不住，一會兒悄悄擠到門口觀察里面人的情況，一會兒到咨詢處問東問西。

    “還疼嗎？”彥秋寒好不容易安靜坐一會兒，惡趣味的按一下他青腫的臉。

    “啊啊啊，疼疼疼?！?/br>
    “哼，讓你還打架，多大人了還打架?！?/br>
    “他很成熟嗎？”

    張謹言前不接言后不接語的一句話讓彥秋寒抓不住頭腦。

    “誰？”

    “衣服?！?/br>
    “什么衣服？”小屁孩兒講話什么時候那么高深莫測了。

    “沒什么，我說他穿的很成熟?！睆堉斞源鬼?，第一次發現自己也有如鯁在喉的感覺，就隨便向旁邊隨便一指。

    哪成想他只是隨便一指，便指出個熟人出來。

    “張謹言！”

    張謹言認命了，這個聲音今天聽著實在是太過于耳熟，讓他都不用反應就有一種大事不好的感覺。

    就像是廁所里的上課鈴，睡覺時的早鬧鐘，怎么聽都覺得討厭。

    彥秋寒看著奔過來的清純柔美的女孩，靠在張謹言耳邊輕聲說：“你說她穿的成熟？沒有吧?！?/br>
    她盯著女孩兒上下打量，怎么也看不出來成熟的味道。

    “……”

    張謹言：這都哪兒和哪兒？

    “張謹言！”正想著，林夢如從走廊另一端跑過來，她早已沒有在警察局時梨花帶雨的模樣，面上帶著一抹嬌羞，站在兩人面前微喘，怎么看都嬌弱惹人愛。

    “沒想到在這兒能看到你，你怎么樣了?！绷謮羧缟焓忠鏊哪?，急切的問。

    “沒事?！睆堉斞詡阮^躲過她的手。

    “嗚嗚嗚，都怪我……”轉眼間，已經有豆大的淚珠從她的臉頰劃下，她用手背擦下淚珠。

    “沒事就好?！?/br>
    他不愿糾纏，只想盡快結束這段對話。

    彥秋寒歪頭，瞇眼，嗅到了jian情的滋味，好不容易抑制住瘋狂上揚的嘴角。

    “我mama是醫院的護士，你直接和我去找她吧，她會好好給你處理的?！?/br>
    “不用了，快到我們了?！?/br>
    聽到‘們’這個字，林夢如才意識到旁邊坐著看戲的彥秋寒，她伸手將耳邊垂著的黑發攏到耳后，禮貌的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

    “這位是？”

    彥秋寒嘴角抽搐，這臉變得這么快？

    “我朋友?！?/br>
    “你好?！睆┣锖苫蟮目戳艘谎凵磉叺膹堉斞?，人家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她還是想當他爸爸的。隨后大度的想，朋友就朋友吧，今天就不和小屁孩兒計較了，傷者為大。

    “你好，我叫林夢如，是張謹言的同班同學?！?/br>
    “林夢如？？？”

    彥秋寒腦子里的小劇場迅速開門運轉，哈哈哈，小屁孩兒被她抓到了，怪不得剛剛嗅到了jian情的味道。

    張謹言斜睨她一眼，知道她想到了什么，不覺雙手握緊，原本就白皙的皮膚壓得更是慘白。

    “怎么了嗎？”林夢如不明白她為什么是這樣的反應。

    “沒沒沒，和熟人同名而已?！睆┣锖畬擂蔚臄[擺手。

    “這樣啊?！?/br>
    還沒聊幾句，報號器跳到了他們的順序。

    “走了?！睆堉斞晕罩鴱┣锖氖滞笃鹕?，強行打斷正在熱聊的兩個人。

    護士為張謹言處理傷口時，彥秋寒才真正仔細的看清他身上那些傷，只見血處就有大大小小不下五處，更不論青紫的淤血。

    彥秋寒看了幾眼就不敢再看了，索性轉過頭面對墻站著。直到張謹言在背后用剛剛在藥房拿的藥膏敲她的頭，她才轉過身來。

    看著張謹言原本就青一塊兒紫一塊兒的臉又添了藥水的顏色，活像是要去參加地道戰，彥秋寒不禁感慨。

    “哎，愛情真偉大?！睘榱诵」媚镎媸鞘裁醋锒荚敢庠獍?。

    “瞎說什么呢，回家?！彼ゾo回家，一會兒別再讓陰魂不散的林夢如堵住。

    彥秋寒掏出手機?！暗葧?，我買完票再出去，外面凍手?！?/br>
    “買什么票？”

    “回家啊?！?/br>
    他站在彥秋寒面前，微微低頭看著她的臉，認真的說：“已經這么晚了，你到家就凌晨了，還要折騰別人半夜起來？去我家住，你睡我屋，我睡客房?！?/br>
    彥秋寒想想，他說的確實對，于是就點頭答應了。

    走到醫院門口，張謹言看到彥秋寒還在玩手機，伸手搶過手機塞到自己兜里：“又不嫌棄凍手了？你玩手機摔地上我可不扶你，我手疼著呢?！?/br>
    彥秋寒久違的翻個白眼。

    “這位大爺，我是因為誰放下了手里的四個二兩個王在這冰雪交加的夜晚跨過一座城市站在這醫院門口被你呵斥?！?/br>
    事實上，她那把牌臭到爆了，要不是因為他那個電話，她就要接受李志澤一個大力出奇跡的腦瓜蹦兒了，想到能讓她直接升天位列仙班當壽星的的腦瓜蹦兒，她抖三抖，有些慶幸。

    “你剛剛在打牌？”張謹言偷笑，很好，話題轉移的很自然，她把手機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