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里的氣氛詭異得讓戚嶼直起雞皮疙瘩, 尤其是姜瑩對傅延昇的態度，幾乎叫戚嶼覺得自己今天是帶傅延昇出柜來的了……

    姜瑩看向他問：“你們吃早飯了么？”

    戚嶼：“沒有……”

    “那好，我先跟小傅下去吃早飯，你跟你爸就在這兒聊吧?！苯撜f完又意味深長地看了戚源誠一眼，就帶著傅延昇先一步離開了。

    戚嶼也不知道mama葫蘆里賣得是什么藥, 人都走了，他還忐忑的望著他們離開的方向胡思亂想。

    “過來坐?！逼菰凑\一句話讓他回過神來。

    戚嶼走到沙發邊坐下，低聲問：“爸，昨天我來找你的時候，mama也在？”

    戚源誠“嗯”了一聲，解除了戚嶼第一個疑惑。

    戚嶼忐忑道：“mama為什么想見傅老師？”

    戚源誠冷笑：“她說有點好奇這傅延昇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能把我們父子倆都騙得團團轉?！?/br>
    戚嶼被他爸這句話說得無地自容，一邊害怕自己和傅延昇的關系暴露，一邊又憂慮著爸爸對昨天那事的態度。

    見戚源誠眼底有些發青，戚嶼知道爸爸昨晚恐怕也沒休息好，不敢開門見山問他想好了沒有，只能繼續迂回道：“我昨天說有人在查司氏，爸爸為什么會第一時間猜是傅老師？”

    戚源誠沉聲道：“他剛來你身邊時跟我要過司源集團的內部資料，還詢問過我和幾大股東之間的私人關系，我那會兒只當他是為了更好的輔佐你做事，加上之前也查過他的背景，所以沒有太防備他。還有去年九月份，美薇因為邱如松事件有一陣股價大跌，我原想趁著這個機會收回一部分股份，卻發現背后有除我之外的人在拉抬美薇的股價，傅延昇當時問過我對此知不知情，現在想來，那應該也是他在試探我吧?！?/br>
    戚嶼一怔，忽然想起來，去年那個時候，傅延昇確實在電話里跟他提過美薇的股價有點不正常。

    他緊張地追問道：“所以美薇的股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和司伯伯有關么？”

    “當然沒有關系！”戚源誠瞪他，“你那個姓章的同學不是告訴了你了么？方振國把股票賣給了章家人，所以當時那件事應該是章家人在從中作梗，是他們在大肆收購美薇的散股，兩方角力，才導致美薇的股票出現不正常的回升?！?/br>
    戚嶼聽了如釋重負。

    戚源誠看他這副樣子，心里又一陣郁悶。

    戚嶼擔憂道：“爸，去年回收美薇的股份，我們也花了不少錢吧？如果司氏真的出了問題，我們還挺不挺得??？”

    這也是戚源誠昨晚憂慮了一晚上的事。

    “司源集團怎么說都還是個盈利可觀的實業型集團，司氏在美薇占了22%的股份，萬一司家出事，無力支撐，也會有其他人接手他們的股票，只不過出了這件事，集團恐怕會元氣大傷，對之后的發展也會有很大影響，”戚源誠一邊分析一邊看向他，問，“你之前通過我找人把集團的資料拿給你看，也是為這件事吧？除了告訴我司家要出事，你自己本來都有些什么打算？“

    戚嶼把董閔做的假設告訴了戚源誠，道：“你說我可以動山雨的資金，在這之前，我已經去找過許敬一趟，想讓他收回一些山雨投資的項目資金，好為可能到來的危機做準備?！?/br>
    戚源誠挑眉：“你直接去找他了？”

    戚嶼：“嗯，但我沒告訴他原因，他也沒答應，說要你的指示才行?！?/br>
    戚源誠哼道：“他要答應你了才是昏了頭了?！?/br>
    戚嶼啞然，默默地等戚源誠接下來的話。

    戚源誠長嘆了口氣，道：“昨天的事，你mama也勸了我很久，她倒是被你說的那幾句話打動了，這不，她說要見見傅延昇，也是想親自替你考察考察，看這姓傅的值不值得我們一家子冒這個險?！?/br>
    戚嶼簡直不敢相信：“真的？”

    戚源誠氣哼哼地橫了他一眼，道：“行了，我答應你，這事我不告訴任何人，但有個條件?！?/br>
    戚嶼：“什么條件？”

    戚源誠肅然道：“在司氏事發之前，小傅不能再跟著你了?！?/br>
    戚嶼的表情有一瞬的僵硬：“你要辭退他么？”

    戚源誠：“不，我會讓他留在我身邊，打打雜，做點別的。司家的事你處理不了，也不要再想了，這幾天收拾一下，早點回學校去吧?！?/br>
    戚嶼一顆心被他爸這幾句話吊得七上八下，但這已是他能預想到的最好的結果，這時候絕不敢再提什么要求，以免引起對方的懷疑。

    他垂眼應了聲：“嗯……”

    ***

    姜瑩把傅延昇帶到了酒店的粵菜館里，點了些經典的茶點，又叫了一壺茉莉花茶，看向傅延昇道：“我們就隨便聊聊，你別有什么壓力?！?/br>
    傅延昇大方道：“嗯，阿姨有什么想說的，請說?！?/br>
    姜瑩：“我昨晚跟戚嶼他爸爸打聽了很多關于你們的事?！?/br>
    傅延昇：“……我們？”

    “就是你來給戚嶼當家教前前后后發生的事，”姜瑩話鋒一轉，道，“你應該知道我和戚嶼他爸爸很多年前就離婚了吧？”

    傅延昇頷首：“不過也聽說你們快復婚了，恭喜?！?/br>
    “謝謝，”姜瑩笑了笑，繼續道，“戚嶼十歲那年就跟他爸爸去國外生活了，這么多年，我沒在他身邊，一直有些遺憾，現在重新跟他爸爸走到一起，我也想多了解一些戚嶼的事。聽源誠說，戚嶼很欽佩你，一開始跟你在網上認識了一年，他爸第一次問起的時候，他為了護著你還跟他爸吵了一架?！?/br>
    傅延昇：“……”是前年圣誕戚嶼半夜打電話給他那次吧？

    姜瑩：“源誠見他這么中意你，特地代他先來見你，還說他開百萬年薪請你，你都沒答應，非要戚嶼親自跟你談條件?！?/br>
    傅延昇：“嗯……”

    姜瑩笑問：“所以，戚嶼給了你什么條件你才答應？”

    傅延昇用拳頭抵了下嘴唇，道：“也沒什么特別的條件，他本來就很優秀，我那樣做其實就是為了鍛煉他自己的事自己拿主意?！?/br>
    姜瑩：“是么？你覺得他哪里優秀？”

    “聰明、好學，有責任心，有一點小驕傲，但又很善解人意……”傅延昇說著說著，眼里便流露出一抹無法自抑的情感，嗓音也不自覺地柔和起來，“他哪里都很好?！?/br>
    姜瑩：“你喜歡他嗎？”

    傅延昇：“……”

    傅延昇回過神來，說：“他這樣的人，沒有人不喜歡吧?！?/br>
    服務員上了茶來，姜瑩提起茶壺想給傅延昇斟茶，傅延昇忙伸手道：“阿姨，我自己來?！?/br>
    姜瑩把壺柄轉向他，問：“你們在加州住一起么？”

    傅延昇手一頓，不動聲色道：“嗯，戚嶼在加州租了個兩室一廳的公寓?！?/br>
    可能意識到剛剛那句“他哪里都很好”有些失言，給兩人都斟完茶后，傅延昇看向姜瑩，正色道：“戚嶼跟您長得比較像?！?/br>
    姜瑩垂眸笑喝茶：“他性格倒是有些隨他爸，要強，不肯服輸?！?/br>
    傅延昇也淡笑道：“他偶爾還是有點孩子氣的?！?/br>
    姜瑩：“孩子氣？”

    傅延昇：“我剛認識他的時候，感覺他就是一小孩，每天纏著我陪他聊天……不過，他這一年成熟了很多?！?/br>
    姜瑩：“成長了?！?/br>
    傅延昇：“他的身份是得盡快成長，否則以后要吃苦頭?！?/br>
    姜瑩：“你很擅長教人?！?/br>
    傅延昇：“我只是把我知道的東西告訴他，他很有悟性，一點就透?！?/br>
    這時，服務員又來上菜，幾籠珍珠蝦餃、糯米燒麥和鮮竹卷等經典的港式點心一一擺上了桌。

    姜瑩比了個手勢，示意傅延昇開動，又問：“你以后什么打算？”

    傅延昇聞言，剛拿起筷子的手又是一頓。

    姜瑩道：“聽說你跟戚嶼的合同只簽了兩年，以后你想一直留在他身邊嗎？”

    傅延昇低聲道：“等他再成熟一點，可能就不需要我了吧……”

    姜瑩吃了個燒麥，接著道：“戚嶼有個雙胞胎弟弟，叫戚楓，你知道么？”

    傅延昇：“去年假期見過?！?/br>
    “我還記得他們兩個小時候搶著要跟我睡覺，戚楓每次都會大聲嚷嚷著‘我要和mama睡’，然后撲過來搶占最佳位置，戚嶼表面不說什么，還總對他弟弟的表現一臉嫌棄，可是等快睡著了，他又會像小貓一樣湊過來，比他弟弟還黏著我……”姜瑩說這些話時，笑得一臉溫柔，她拿公筷給傅延昇搛了個蝦餃，抬眼說，“其實，戚嶼表現得再成熟，本質上還是個極度缺乏安全感的孩子?！?/br>
    ————

    【小插曲】

    戚嶼：美薇股價不正常和司伯伯有關么？

    戚源誠：沒有！靠，沒見過一直懷疑老子犯事兒的小子！真是白養這么大了！小傅沒收！不能再讓他每天給你吹耳邊風了！再吹下去你還能把我這個爹放在眼里？

    戚嶼：……

    ————

    姜瑩：你喜歡他嗎？你們住一起嗎？你會一直留在他身邊嗎？

    傅延昇：和丈母娘對話真是太刺激了！

    戚嶼：你給我挺住了！否則我鯊了你！

    傅延昇：……

    第132章 謝謝mama

    就這么輕描淡寫的幾句暗示, 讓傅延昇聽得心中震顫不已。

    他仿佛猜到了姜瑩想表達什么，但又不敢確定——畢竟很少有父母能這樣輕易接受孩子跟一個同性在一起，何況戚嶼還是那樣一個天之驕子的身份。

    可姜瑩剛剛那幾句話不但點出了他和戚嶼的真實關系, 似乎還在告訴他, 戚嶼需要他。

    她在鼓勵他對戚嶼負起責任？

    ……陷阱？還是在詐他？

    姜瑩又道：“不過, 就如你說，戚嶼是個驕傲的孩子, 他也不是跟誰都愿意親近的，就連對我他也不見的什么都說，什么都愿意傾訴……”

    她輕嘆了一口氣, 接著道：“身為母親, 可能跟父親對他的寄托的希望有所不同吧, 我只希望, 自己的孩子可以幸?？鞓?，別像我和他父親一樣……我和源誠也都是極自負的人，早年因為一些放不下的驕傲, 生生錯過了十年，年輕的時候覺得十年不過爾爾，年紀大了才知道, 人生其實沒有幾個十年可以錯過……”

    “阿姨……”望著眼前這個充滿智慧的女人，傅延昇感覺那些談判技巧和話術像是徹底失了靈, 心里那道堅固的防線也隨著對方這些話出現了一絲裂痕。

    他動容道：“謝謝您跟我說這些, 如果戚嶼需要，我會……”

    剛說到這里，傅延昇就看見戚嶼出現在餐廳門口。

    看著對方冷峻面龐下隱含的淡淡憂慮，傅延昇的心臟也狠狠地一跳。

    “……我會保護他一輩子?！?/br>
    低沉的嗓音飄散在空中，只有姜瑩聽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