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哥哥啊……”傅延昇意味深長地低喃了一句,問,“既然你們感情這么好,你爸怎么沒讓他給你陪讀?能獨自擔任一家投資公司的ceo,他應該也很優秀吧?” 聽到“陪讀”二字,戚嶼微微一愕,抬眼見傅延昇嘴角噙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有些不自然地偏開視線…… 要不是爸爸上次提出來,戚嶼還真不知道自己居然可以找陪讀。 但讓許敬陪讀,他根本不能想象,許敬好歹給爸爸當了幾年的秘書,怎么可能紆尊降貴做這種工作? 戚嶼說:“我爸說是想栽培一下他,在我上大學之前就把他調回來了?!?/br> “只是想栽培么?”傅延昇笑著搖搖頭,“你真不懂你爸?!?/br> “我不懂我爸?”戚嶼一頭問號。 “我見過你爸爸一面,感覺得出來,他非常重視你,也很護著你,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為你鋪路,”小桌上有個骰子盒,傅延昇邊說邊打開盒子,用食指和中指夾了兩個出來,擺在桌上為他演示,“你爸是怕許敬在你身邊太久,對你影響太深,以后你駕馭不了他,所以特地讓你和他分開一陣子?!?/br> 戚嶼皺眉:“為什么這么說?” “你和許敬認識七年了是吧?你今年二十,那就是說,在你十三歲那年,他就出現在你身邊了,這段時間正好是你的三觀塑造期,他的想法、做法都會很大程度地影響你、改變你,讓你對他產生依賴和信任,甚至于讓把他當兄長看待……但你還記不記得,我曾和你討論過有關交朋友的原則?”傅延昇的手指在兩粒骰子上輕點,“我假設你對許敬的感情是建立在感謝他對你的照顧和幫助上,那么反過來看,他對你的感情建立在什么上面?十三歲的你可以說是一個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屁孩,他為什么愿意在你身上花心思?” 其實不用傅延昇說,戚嶼也心知肚明,更多是因為爸爸。 身邊許多人待他好,也都是因為爸爸。 但許敬在他心中還是不一樣的,他不是毫無感情的機器,他分得清真心和虛偽,就算許敬因為他是戚源誠的兒子才對他好,這個人也付出了十足的耐心和真誠。 所以聽傅延昇這么一分析,他就很惱火:“許敬不是那種唯利是圖的人?!?/br> “戚嶼,”傅延昇冷靜地打斷他,道,“我不是在挑撥你和許敬的關系,我是想讓你看清楚,你的情緒來自哪里?!?/br> 戚嶼一噎,有些戒備地看著他:“你繼續說?!?/br> 傅延昇:“我記得你之前說,是他把我的存在告訴你爸爸的,是么?” 戚嶼:“嗯……” 傅延昇:“那你覺得他為什么會告訴你爸爸?” 戚嶼:“擔心我?” 傅延昇笑著搖頭:“如果他是擔心你,應該會像你爸爸那樣,直接來見我,確認我沒問題后再放手讓你和我繼續結交,但他沒有,他用了一個不怎么光明的手段——跟你爸告狀?!?/br> 戚嶼:“……” 傅延昇:“這個舉動透露了兩個點,一、他不敢與我正面競爭;二、他害怕除了他之外的人對你產生影響,分走你對他的信任——你知道這叫什么嗎?” 戚嶼:“什么?” 傅延昇:“控制欲?!?/br> 戚嶼:“…………” 傅延昇收起骰子,看著戚嶼道:“你覺得許敬不知道嗎?他沒準很清楚,但他不會告訴你,因為他潛意識里可能希望你是個永遠長不大的小男孩,所以他看到你背著他和我見面,他會失落,可能還會嫉妒、生氣,而他的情緒也進一步影響著你,因為你在乎他——如果你看不清這些,你就會被他牽著走,如果他發現他可以用感情牽制你,可能會進一步利用這一點?!?/br> 戚嶼心情復雜地看向傅延昇,問:“人心在你眼里就這么骯臟?” 傅延昇毫不退縮地與他對視:“這不是骯臟,這是現實,或者說是人的本能,小孩子才容易相信純粹的感情,成年人的世界就是這么殘酷,但即使殘酷,也不妨礙你繼續信任許敬——如果你看清這一切后仍然覺得他值得托付?!?/br> 戚嶼的手在桌下收緊又松開,像是在努力接受這些所謂的現實。 “和你相比,你爸爸就清醒多了,”傅延昇笑說,“知道為什么你爸爸上次見到我,就愿意請我去給你陪讀么?” 戚嶼:“為什么?” 傅延昇:“就像古代的帝王為繼承人選輔臣,你爸絕不希望許敬是唯一能影響你的人,我的出現或多或少會對許敬產生制衡,讓他成不了你的獨一無二。而且,我也對你爸爸表明了我自己的原則和態度——我不是看中他的財富才愿意留在你身邊?!?/br> 戚嶼心說這難道不是傅延昇的話術? 好歹是八萬塊錢一場的商務陪聊呢,既然傅延昇這么懂爸爸的想法,可不得挑著他爸愛聽的話說? 他才不會輕易相信。 相對而言,戚嶼更愿意接受他爸曾說的那句——“他不是圖你現在,他是圖你未來?!?/br> 像是為了表達自己的質疑,他反問傅延昇:“那你不也通過教我在影響我?不也在給我好處?這樣的你和許敬比又有什么區別?” 傅延昇笑了笑,“有一點,我可能和他不一樣,”男人看著他的眼睛,緩慢而低沉地對他說,“我不希望你是小孩子,我希望你快點長大?!?/br> 戚嶼:“…………” *** 戚嶼和傅延昇在skyline聊了三個小時,之后傅延昇叫了個車,先把他送回酒店,而后才離開。 那會兒已經是晚上十二點了。 戚嶼洗了個澡,還沒什么睡意,便坐在空調房間里翻看他和復數過去的聊天記錄。 從和傅延昇分開到現在,他滿腦子還是對方那句充滿意味的“我希望你快點長大”…… 那一刻,戚嶼感覺自己的身體里燃起了一把火,從腳底心一直燒到了他的頭發絲。 他又回想起傅延昇說話時那種事事盡在掌握的自信模樣,時而戲謔時而正經的語調,這一切……都讓他無比地向往。 如果這個人單純就只是“復數”,戚嶼一定會很崇拜他,很欽佩他,會從真正意義上把他當做自己的老師。 可現在要命的是,對方不只是“復數”,還是那個一年前和他接過吻的男人。 戚嶼發現,當他把這兩個人重合以后,他們之間的界限一下子就變得模糊起來。 曾在微信里開過的玩笑,發過的表情包,以及他們之前相處的日常,全都染上了一層曖昧的顏色。 戚嶼坐在那里,又冷靜想了想,傅延昇有沒有一開始就知道他是誰的可能性? ……畢竟,如果對方不想讓他發覺,其實是完全有能力做到的。 可如果傅延昇知道,他這么做又是為了什么? 今晚那三個小時,戚嶼也沒看出那人表露出什么目的性,好像對方就只是單純為了滿足他的好奇心才坐在那里陪他聊這么久。 包括后來講的那些交友理論,也是為了開解他、點撥他。 反過頭來,套用這個理論看他和傅延昇的關系,現在他們之間完全是自己有求于對方,而對方除了那句“我希望你長大”外,從沒表露別的要求。 可問題是,在傅延昇眼里,他又怎么樣才算是長大? 正出神,手機一震。 戚嶼點開微信,見是傅延昇發來的消息。 f1s:“我到家了,早些休息,晚安?!?/br> 戚嶼在輸入框里寫寫刪刪了好一會,最后也只發了個“晚安”。 次日下午,戚嶼又抽空回了趟家,找出被他關在抽屜里一年多的那張名片,再一次確認了,他們就是同一個人。 去敲了戚楓的房門,沒有回應,戚嶼下樓問姜瑩:“mama,小楓上哪兒了?” “他和凌可去迪士尼玩了?!苯撟谏嘲l上看新聞稿。 “這么熱的天他和凌可去迪士尼?”戚嶼皺眉,“他怎么這么能折騰?” “過兩天我要帶凌可去電視臺實習,他可能想趁著這幾天再和凌可玩玩吧?!苯撎а劭此?,“怎么了?你有什么重要的事找他?” 戚嶼含糊道:“沒什么特別的,我打他電話吧?!?/br> 說完又上了樓,進了自己的房間,才撥通戚楓的電話。 “——喂???”戚楓很快就接了,不過可能是在人群中,背景音很嘈雜,“哥?干嘛?” “我有事想問問你,”戚嶼斟酌了一會兒,道,“去年,四月份的時候……也可能是五月份,有沒有什么人,聯系你?” “啥?去年四月?聯系我的人多了!你問誰???”戚楓納悶道。 “一個男人,姓傅?!逼輲Z沉聲說。 “你說什么?我沒聽清!”戚楓一邊大聲嚷嚷,“——凌可,我好渴??!” “我說去年四月底左右有沒有一個姓傅的男人聯系你???加你微信什么的???”戚嶼提高了音量。 “哦……”那邊停頓了一會兒,“好像沒有吧?我不記得有這個人,再說都這么久了,誰記得啊……” 戚嶼:“……” 戚楓:“你問這個干什么?” “沒什么,沒事了,你玩吧……”戚嶼頓了頓,“多喝點水,小心別中暑了?!?/br> 掛了電話,戚嶼稍稍安心了點。 畢竟傅延昇當時只是幫別人要電話,可能……根本沒當回事……? *** 晚上回酒店,碰上了兩日沒見的孟文輝。 國內語言沒有障礙,也不愁沒錢花,戚嶼本以為孟文輝會玩得很開心,沒想到青年一見著他就開口抱怨:“哎媽!戚嶼,海城也太熱了!我昨天出去逛了一天就受不了,還是酒店里舒服!” 戚嶼:“那你就待酒店里唄?!?/br> 孟文輝急道:“那不行!待酒店和被我爸關在家里有什么區別!我好不容易跑出來,你多帶我玩玩啊,否則這兩個月在酒店住下來我不得悶出個鳥!” 戚嶼無語:“我下周一就要去上班了,哪有時間帶你玩?!?/br> “上班?”孟文輝一聽就興奮地曲起自己的胳膊,展示著碩大的肌rou,“要我陪你去嗎?我保護你??!” 戚嶼:“…………” 戚嶼頭疼道:“我去公司估計就只是坐在辦公室看財報看文件,需要你保護我什么???保護我不被蚊子叮嗎?” 孟文輝沮喪地放下手:“哎!那我好無聊??!” 戚嶼正想說什么,手機忽然震動起來,看到來電顯示,他不由一愣。 “司航?”戚嶼接了電話,叫出對方的名字。 “喂?戚嶼?哈哈,我聽說你回國了?”電話那頭傳來司航玩世不恭的聲音。 “你聽誰說的?”戚嶼皮笑rou不笑地勾著嘴,已經換了副口吻。 “我爸啊,還能有誰!”司航在那頭笑呵呵道,“哥們,現在可是我的主場了,明天有空沒有?過來我給你接風洗塵!” 戚嶼看了一眼邊上耷拉著腦袋的孟文輝,靈光一閃,挑眉道:“行啊,不過,我能帶朋友嗎?” “什么朋友?”司航問。 “美國的朋友,華人,”戚嶼還強調了一句,“穿一條褲子長大的兄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