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嶼有點不服氣：“不就是一個調查公司的人，怎么被你說得這么神乎其神？”

    徐一舟：“調查公司？”

    嶼：“他讓我打錢的賬戶是一個調查公司啊?！?/br>
    徐一舟：“你說‘啄石’？哈哈，那只是個皮包公司啊，方便他接私活收賬用的?！?/br>
    戚嶼愣然：“他做這個算私活？”

    徐一舟：“是啊，他有其它的正經工作啊?！?/br>
    嶼：“他做什么工作的？”

    徐一舟：“這個我也不清楚，他人挺神秘的，而且因為私人時間有限，他最近兩年已經很少接私活了?！?/br>
    戚嶼強忍著內心的不悅道：“時間有限？他幫我做分析花了不到半個小時?！?/br>
    徐一舟：“……？”

    徐一舟：“你讓他幫你做什么？”

    戚嶼把復數對三個等級報告的介紹復制給徐一舟看，說：“我讓他給我做了個初級報告?！?/br>
    沒想到徐一舟看完后發了一串滴汗的表情過來，說：“你這是……殺雞用牛刀啊?！?/br>
    嶼：“……？”

    徐一舟：“小復的實力遠不止于此，5k給你做個初級分析報告，可能已經算是賣我面子了[笑哭]，你若真需要他的幫助，就稍稍忍耐一下吧，誰讓他能力強，圈子里有人知道他的名聲，還求著他幫忙呢?！?/br>
    戚嶼：“…………”

    和徐一舟聊完，戚嶼徹底沒了脾氣，不止如此，他還對那個復數產生了更強烈的好奇心。

    ——5k的報告是殺雞用牛刀，除了做財務分析還有神秘背景，因為能力強被人求著幫忙……

    這家伙，到底是什么來頭？

    戚嶼做了一番心理建設，調整好了自己的心態，又重新點開了復數的對話框，看著對方最后發自己的那條消息，面上一臊。

    算了，反正那個人也不知道自己曾發過什么誓……

    嶼：“在么，我想請教你一個問題?！?/br>
    f1s：“在忙，等?！?/br>
    戚嶼：“……”

    這一等，戚嶼等了足足三個小時。

    可能是心里在意，戚嶼隔一會兒就點進微信看看復數有沒有回復，還百無聊賴地點進對方的頭像看了一眼詳細資料。

    “更多信息”里有一句個性簽名——“情益我，則虧失道義。虧道義，必見人之非?！?/br>
    戚嶼念了兩遍，也不知道這話說的是什么意思。

    約莫中午十二點，微信終于響起了新信息提示音，戚嶼立即拿起手機——

    f1s：“徐一舟問我是不是惹你生氣了，我惹你生氣了？”

    戚嶼：“……”

    f1s：“你這家伙，怎么還背后告狀??？”

    戚嶼：“…………”

    我tm……

    …………?。?！

    戚嶼快被氣傻了，由于家境和自身條件的卓然，他身邊幾乎每個人待他都是客客氣氣的，就算是司航那種驕縱的大少爺，也會顧著雙方大人的面子和他虛與委蛇，這還是戚嶼頭一次碰上用這種態度跟他說話的人！

    他閉上眼睛深吸了兩口氣，告訴自己這個人是個高手，看在是高手的份上，他可以暫時容忍對方的無禮……

    f1s：“以后對我有什么想法直接告訴我，我喜歡和坦誠的人打交道?！?/br>
    f1s：“好了，說你的問題吧?！?/br>
    戚嶼：“……”

    ……等利用完了一定把這混蛋拉黑！cao！

    戚嶼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發出了早已斟酌好的問題：“我想知道‘生產性資產投入增高未從利潤中體現相應收益增長’這條結論，你是怎么得出來的，我仔細對比了美薇近三年的財報，發現相應投入及產出的比例沒有太大的差距?！?/br>
    f1s：“你只看了三年的？那難怪看不出來?！?/br>
    戚嶼納悶，不然要看幾年？難不成他還得把美薇成立以來的帳都翻出來看？這個復數當時也就看了半個小時，還說什么“顯而易見”，應該不至于吧？

    f1s：“打字說不清楚，來，語音一下?！?/br>
    戚嶼：“？？？”

    等一下，這發展有點不太對勁??！

    怎么要和他語音了？那萬一對方又說了什么不好聽的話他忍不住發脾氣怎么辦？

    ……

    就在他驚慌之時，屏幕上已經跳出了f1s的語音呼入。

    戚嶼手忙腳亂地按下了接聽鍵，接通后，他沉默片刻，謹慎地“喂”了一聲。

    “聽到我說話么？”清冷低沉的嗓音透過手機傳了出來。

    和戚嶼想象中帶著惡劣性質的譏諷味道截然不同，對方的語氣極其正經，而且聽上去很成熟。

    “嗯，聽得到?！逼輲Z對此人的偏見竟然隨著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消散了不少。

    “剛發了你幾張對比圖，你點開來，我們邊看邊說，”對方毫不猶豫，直奔主題，“這是我從上市公司財報網上搜到的美薇近五年的報表，你看的時候注意一下，前兩年為一個分析階段，后三年為另一個分析階段，這兩個階段美薇的經營狀態是不一樣的?！?/br>
    戚嶼一愣，居然不一樣？

    “先來說前兩年，這個階段美薇的經營相對正常，各方面數據顯示企業運行狀況良好，盈利可觀……”

    原本還在為自己可能控制不住情緒而緊張的戚嶼，漸漸就被對方所說的內容吸引了注意力，專注地聽了下去。

    “……近三年，美薇的生產性資產投入連年增高，這些資產的投入主要會體現在貨品數量、貨品質量和利潤上，表中顯示三年的盈利不升反降，存貨周轉天數也與三年前持平，那么投入的資產只有可能在貨品質量上得到體現，但17.2%的銷售費用卻又暴露了問題……”

    “額，為什么說銷售額暴露了問題？”財表中根本沒有和貨品質量相關的數據體現啊。

    那邊停頓了一下，解釋道：“三年前開始財表中的長期待攤費用也開始增高，估計是美薇請的明星代言費，這從側面反應出美薇近三年穩住的銷售額主要是靠推廣在驅動，而非自身的貨品品質與其營造的口碑——當然，我只能通過企業公開的財報進行合理推測，沒有更多的核查權限，你如果能接觸得到明細賬，再確認一下增加的這筆錢是不是廣告費，并且針對有問題的點追查憑證，估計就能查到問題源頭?！?/br>
    “……！”戚嶼恍然大悟。

    但是……這哪是什么“顯而易見”的問題？要不是他提出來，還說什么“合理推測”，根本沒人會這樣聯系起來去看好么！

    復數繼續往下說，他說得很細致，從五年間表中呈現的資產具體去向到每項利潤來源的變化，逐一拎出來為他講解，戚嶼聽到后來都抽出本子開始記筆記了。

    ……

    等復數完全解釋清楚，戚嶼早沒了那些小情緒，心里反而涌起了一股隱隱的欽佩之情。

    “都聽懂了？”復數問他。

    戚嶼“嗯”了一聲，道：“謝謝……”

    復數：“那我掛了?！?/br>
    “誒等等，”戚嶼趕緊叫住他，“我還有個問題?！?/br>
    復數怔了一下：“什么？”

    戚嶼忍不住道：“這么復雜的數據分析，你當時怎么做到半個小時就得出結論的？”

    但他問完后，那邊卻沉默了。

    戚嶼等了一會兒，以為是信號不佳，“喂”了一聲。

    復數：“你知不知道，你又問了我一個‘為什么1 1=2’的問題？”

    戚嶼：“……”

    對面似乎是笑了一下，才慢吞吞地說：“我剛也在思考，我是怎么在半個小時內得出結論的，但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釋，這對我來說確實不是什么復雜的分析?！?/br>
    他停頓片刻，又說：“像剛剛那樣，給你一點點講解，才復雜?！?/br>
    戚嶼兩眼一黑……

    “好的，”他盡量控制著用同樣平靜的語調，咬牙切齒地說，“你不用回答我了，再見?！?/br>
    他錯了，他不該產生什么奇怪的錯覺……

    這個男人居然真能用這么平靜甚至還有點溫和的嗓音說出這種傷害力十級的嘲諷語言！

    他佩服！

    掛了語音電話，戚嶼起身去取了瓶冰水，猛喝了半瓶才冷靜下來。

    十分鐘后回到房間，他重新拿起手機，見對方又給自己發了幾段文字信息。

    f1s：“我剛想了一下，你把那些數據在腦海里轉換成圖表，可能會更直觀一些?！?/br>
    f1s：“比如，根據美薇前兩年的經營狀況，你在腦海里應該會出現由數據轉換而成的分析圖表，以此作為判斷后續發展的基本模型。第三年生產性資產提升，在函數中只算一個較為明顯的變量，盈利應該有一個先降后升或者下降后趨于平緩甚至再提升的過程，但后三年財報中數據反映的是線性下降，從這一點就能反映出來，財務數據有問題?！?/br>
    f1s：“而且，你不要只看自己家的財報，也要多看看同類型的企業，對比一下各方的數據，慢慢就會找到感覺?！?/br>
    戚嶼：“……”

    把數據在腦海里直接轉換成圖？這又是什么變態的能力？

    看著對話框上方顯示的“正在輸入”字樣，戚嶼等了等，幾秒后，見下面又跳出來一句話。

    f1s：“有什么問題給我留言，我先睡了?！?/br>
    戚嶼一愣，這才反應過來，國內已經是凌晨兩點。

    事實上，通過剛剛那兩個小時的線上講解，戚嶼早已從心底里認可了復數的實力。

    所以生氣歸生氣，他已經沒有想把對方拉黑的沖動了。

    現在見對方仍在耐心地解答所謂的“1 1”，戚嶼莫名感覺……有那么一點被安慰到。

    他確實還有一個問題，卻不是和財報有關的。

    嶼：“你之前不是說只免費回答我一個問題么？怎么，現在我有問題都可以直接給你留言了？”

    而且，在剛剛的語音交流中，戚嶼也不止問了一個，復數也沒再跟他要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