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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僅只是這么一想,余琢便不由嚇出一陣冷汗。 余琢順勢坐下,正式開口前,想了無數個借口,想著究竟要怎么才能將他此次的冒失之舉找一個由頭。 未曾想,到頭來,竟還是要拿謝懷瑜之事來遮掩。 唐棠將手中斟滿的那杯清茶遞過去,“嗯。舅舅同我說了?!?/br> 遞茶的手很穩,半點沒有將茶水灑出。 可若是仔細看,分明能夠看出,握著茶杯的指尖過于用力了。 昨日從俞府離開后,余琢便始終拒絕自去深想兩人于昨日在院子里的那一番談話。 謝懷瑜是未眠腿疾,以及家破人亡,甚至是導致他這些年吃夠苦頭的罪魁禍首,未眠怎么可能還會喜歡他,又怎么能夠還喜歡他? 余琢將唐棠遞來的茶杯接過,拿在手里,又哪里有品茗的心思? 若是換成以往,他定然早就興奮地同未眠分享這個好消息,順便再討論他們接下來該如何對付謝懷瑜。 眼下,未眠心中指不定因為謝懷瑜被軟禁一事而憂心。 搞不好還心疼上了。 他不明白,他真的不明白,為什么謝瑾白壞事做盡,同帝王又是那樣不干不凈的關系,未眠卻還是一頭扎進去? 唐棠喝了口手中的清茶,平靜地置于桌上,“你有什么想問的,便問吧?!?/br> 余琢知曉好友是誤會了,以為他此次來訪,便是為了要這么一個答案。 昨日回去后,一個人時,不是沒有深想過。 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一個緣由來。 “為什么?” 余琢這問題問得沒頭沒腦,唐棠卻是聽懂了。 “不是你說的么?我犯——” “未眠!” 余琢突兀地打斷唐棠對自己的自賤。 唐棠卻是垂著眉眼,唇角扯出譏誚的弧度,“不是還在記恨你昨日的口不擇言,是很多時候,我自己便是這般想的?!?/br> 唐棠再次喝了口杯中的茶,目光落在碧綠沉浮的茶葉上,“我這雙腿,是被他親口下令打斷的,落一個終生不良于行的毛病不說,每到陰雨濕冷天氣,都要死去活來個幾回。冬日下地走路,更是每一步都像是有萬根細密的針在戳著我的腿骨。 當年,謝懷瑜因巡按淳安不利,回京被貶。我阿爹亦因為赤丈河決堤,導致洪水倒灌入城,死傷無數,被貶為山匪橫生的扶風縣縣令。兄長死在山匪出沒的迎親路上,阿爹受不了打擊,一病不起,死在扶風縣任期上。那年,我終于從洪水里死里逃生,幾經輾轉,去的扶風縣,得到了便是這么一個家破人亡的消息。 我應該是恨他的,恨透了他才是。 可是……磨之,當年,在我被山匪所俘,和逢生被困嚴虎寨,他率軍上山,將我受傷的我救出,抱上馬的那一刻,我才知道,這么多年,我從未停止過想他。 他早就不記得我了。 他救我,讓渾身是血的我跟當時已然權傾朝野的他共乘一匹,只是因為我受了傷。 世人都言謝懷瑜惑主,是個佞臣,罪該萬死。 言他手段殘忍,過于趕盡殺絕??蛇@些年,他究竟做過什么惑主殃國之事? 扶風縣山匪肆虐,是他親自平叛。蒼嵐大狙侵犯北野邊境,亦是是他督軍北野,九死一生,換得北野的和平。 推行新法,亦是為了充盈國庫,改革時政。 措施雖有冒進之嫌,可又何存半點私心?” 謝懷瑜那樣的人,愛上他,太過容易了。 盡管最后一句話唐棠沒有說出口,可余琢從他的眼神里,分明瞧出了對方這么多年來隱忍的,翻涌的,壓抑的愛慕。 胸口像是堵住一塊巨石,壓得他喘不過氣。 余琢聽見自己咬牙問道,“你既是這么多年都從未放下過他,又為何要站到同他敵對的陣營……你……” 忽地,余琢臉色微變,“你進朝堂,是為了他?” 官海沉浮多年,余琢稍作深想,便想通了這其中關鍵。 既然已經講話說開,他亦是沒有什么可遮掩的。 唐棠承認得干脆,“是?!?/br> “以當今那位多疑的性子,謝懷瑜權勢越大,面臨的危險也就越大。所以,我必須要讓自己在短時間內成長起來?!?/br> 成為帝王手中牽制住謝懷瑜的那股勢力。 余琢忽然覺得自己就是個大傻子。 這么多年來,他是為了誰? 才努力往上爬,想要將謝懷瑜從首輔的位置拉下來,讓他也悉數將未眠當年所受的苦嘗一遍。 他曾以為,他們的目標是一致的。 余琢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身,“無論你怎么說,謝懷瑜此人,我非除去不可。屆時,希望未眠能夠保持中立,否則,我絕不會手軟?!薄澳ブ?/br> 余琢打開房門,大步地離去。 唐棠眉頭微擰。 余琢的身影消失在夜色當中。 謝瑾白自屋檐躍下。 謝瑾白之所以讓軍卒交那么一封信,便是為了將一直守在太傅府外的余琢引開。 他也預料到余琢不會那般輕易上當,所以故意交代童仆阿堯說的那一番話。 謝瑾白的計劃里,余琢未曾在唐棠房中見到他,自會去別處搜尋,如此,他今晚的赴約,才不會被任何人所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