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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下午,楊琦芬率領部隊開拔,只帶幾日的干糧,往東北方向的咸興府急行軍。朝鮮軍則被他留在平壤守城。 阿濟格接到線報,楊琦芬軍從平壤城出發,正在往咸興府方向行軍,不由得好笑:“郭恕的隊伍被逼退在西邊,楊琦芬卻往東面走,這放水也放得太過了,當真不怕被看出來么?!?/br> 他想起臨行前蒲俊成的交代,大楚軍中,已有兩人被策反,有這兩名叛徒做內應,朝鮮這一戰就是給他立功立威的。 想起代疆屢次為難他,指責他沒有立下多少軍功,得到的獎賞卻是幾名兄弟中最豐厚的,阿濟格想起這事便生氣。他氣的不是代疆的指責,而是自己被當成了膽小鬼! “阿巴赫早知道代疆對我的指責,卻還是要南下鴨綠江,前來支援我,他可真是瞧不起人!難道沒有他,我就不行了么?” 他與阿巴赫一母同胞,阿巴赫對他難免多有偏袒,可阿濟格并不想要這種偏袒,他像一個進入青春期的孩子,迫不及待地想要甩掉長輩的照拂,自己闖蕩一番。 阿濟格對手下人說:“楊琦芬那一路軍,不用管他!我已收到線報,今夜郭恕軍將南下突圍,你傳令下去,叫底下人各自清點好兵員人數,咱們今夜殺他個片甲不留!” 殺他個片甲不留,陳朋與也是這么想的。 他已經把方從鑒要率兵突圍的消息放給了阿濟格,這一下就算是白癡出手,方從鑒也活不下去了。 想到就要除去心頭刺,他便心情大好。眼看快要到子時,郭恕讓他去南面接應方從鑒,陳朋與已把消息泄露給了阿濟格,此時南面定然已經是一片尸山血海,他跑去接應豈不是送死。 陳朋與可不是這種傻子。 可郭恕的話也不能公然違逆,他帶了五千人馬,繞了個丸子從西邊悄悄往南進發,打算看情況不對就趕緊跑路。 哪知道走到半道上,便聽見一片喊殺聲,漢話與女真話夾雜在一起。 陳朋與驚出一身冷汗,郭恕明明是讓他往南面接應方從鑒,可方從鑒的部隊怎么會與女真人在此處作戰? 而且……看情況,竟是方從鑒驅使著隊伍,部隊把女真人往他來的這個方向趕! 陳朋與還未發號施令,身后的兵卒們先一步聳動起來,拔出兵器便要沖上去。陳朋與一咬牙,喝道:“聽我號令,暫時按兵不動!” 就在這時,一小股游擊隊伍已如鬼魅般靠近,當先一人道:“陳副總兵,沒看見方守備在等你支援么?為何按兵不動?” 這聲音竟是傅少閣! 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陳朋與想不明白,然而,還沒等他想清楚,一把刀已割開了他的脖子。 成寬伯甩掉刀上的血,嗤了一聲:“賣隊友的雜種!” 陳朋與帶來的五千兵馬見將領被殺,不禁悚然。傅少閣高聲道:“陳朋與乃是通敵細作,我受郭總兵之命,將其格殺在此!眾將士聽我號令,隨我支援方守備!” 方從鑒將阿濟格軍逼到此處,已殺得力竭,不住喘氣,就在這時,一刀斜刺里捅來,方從鑒將將避過,身后一刀,卻已經是避無可避! 當即只聽叮的一聲,想象中兵刃入rou的痛楚沒有發生,方從鑒回過頭,傅少閣已把他拉進懷里,揮手打開了兩柄兵器。 方從鑒被按在傅少閣懷里,心里默默想著:怪了,咱們大男人都一身臭汗,怎么就傅少閣身上香香的…… 他又吸了一口,傅少閣無奈道:“你武藝比我好多了,能不能別指望我保護你?” 方從鑒抬起頭,憤憤地看了傅少閣一眼,轉身與女真人殺在一處。 兩人互相抵著后背,便不用怕人偷襲。難得的是他們步調一致,頻率想通,背抵著背,便宛如連體嬰兒一般密不透風。 那是在戰場上不知磨煉過多少次的信任。 方從鑒信任傅少閣,就如傅少閣信任方從鑒。 第二日清晨,草絲上還掛著晶瑩的露水,方從鑒命人打掃了戰場,往主軍方向撤退?;氐叫熊姞I帳時,郭恕瞧見陳朋與沒跟著回來,不免有些唏噓,問道:“他當真未做支援嗎?” 傅少閣說:“他帶的五千兵丁死傷六十八人,還余下四千九百三十二人,你可以問他們。他們每一個人都可以給我作證?!?/br> 郭恕道:“你們辛苦了一夜,先下去休息吧?!?/br> 傅少閣回頭看了方從鑒一眼,迎著稀薄的晨霧與陽光,方從鑒似有感應一般,也抬起頭,不由自主地沖他笑了一下。 傅少閣也笑了。 這事情還要從兩個月前說起。 燕自也對傅少閣心懷不滿,傅少閣焉能看不出來。對他的人生而言,被背叛被算計才是常態,旁人算計了他,他也算計回去便是。是以他暗自擬定了計劃,要置燕自也于死地。 這計劃卻被方從鑒發現了,方從鑒勸說他不要沖動,傅少閣嗤笑道:“我做事都是深思熟慮,何來沖動?” 方從鑒想了想,又說:“與其你與燕贊畫算來算去,彼此傷害,何不來一出計中計?算死蒲俊成,總好過算死燕贊畫?!?/br> “蒲俊成?” 方從鑒說:“燕贊畫之所以對你越來越不滿,是不是有人在他耳邊煽風點火?你說,這是不是蒲俊成授意?” “你是說,蒲俊成有意離間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