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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的像是漢語,那三個字聽著像是“丁海原”? 看他如此反應,方從鑒登時明白,這人的確是認識成寬伯的。別管是戰場上認識的還是私下認識的,看這騎兵將領與成寬伯廝殺一處一副不死不休的兇狠模樣,是仇人沒跑了! 方從鑒立刻拔出劍,與其他數名騎兵交戰。傅少閣躲在一邊保護好自己,然后暗地里下黑手,給方從鑒幫忙。 這些騎兵擅長的都是馬戰,方從鑒攻其不備,逼人下馬,挨個收拾。他在皇宮中天天與小譚等侍衛較量,又得了謝蓮指點,武藝精進不少,對付起這些人來雖然有些吃力,但尚無性命之憂。 成寬伯那里卻有些兇險,這女真將領對他的招式十分熟悉,對招時尚且能游刃有余地拿話激他,他的漢話雖然不甚標準,方從鑒卻聽懂了。 “丁海原,你居然還活著,真是沒想到。知道你的好兄弟謝馳星是怎么死的嗎?” 成寬伯不說話,方從鑒邊戰邊想,成寬伯原來叫丁海原?這是誰?謝馳星他倒是知道,是去歲在遼東戰場上戰死的遼東經略。 他略一愣神,便被敵人抓到空子,一刀凌空砍來,方從鑒連忙躲避,然而已是來不及了,這條胳膊非得被這一刀卸去不可!就在這時,這持刀的騎士忽然晃了晃身,一塊石頭落在地上,傅少閣在一邊說:“別分心!” 方從鑒心中一凜,一腳把對手踹開,揮劍將兩名偷襲的騎手格擋開去。 傅少閣對成寬伯那邊嚷道:“先別說謝馳星了。代疆,你分明是努爾哈蘭的長子,這皇位卻傳到了你弟弟手里,真是替你心疼呢?!?/br> 代疆身子一頓。 傅少閣繼續嘲諷道:“你明明軍功赫赫,堪稱這大金第一將帥,前陣子不過殺了幾個漢人俘虜,卻被你弟弟好一頓訓斥,我要是你,這般被人把臉皮丟在腳底下踩,早就活不下去了!” 代疆與其弟阿巴赫之間的矛盾由來已久。原先他們女真人南下燒殺劫掠,搶了就走,日子過得自由自在。自金建立之后,阿巴赫登基,卻總想著漢化,重用漢臣,招攬漢人,他們攻下一城,不許再殺俘虜,劫掠百姓,代疆只覺得此舉愚蠢至極。不能搶東西,他們費這老大勁究竟是做什么來的?死去的兄弟們怎么辦?立功的將士如何賞? 他為這事,跟阿巴赫吵了好幾次,甚至有一次因為他殺了漢人俘虜,阿巴赫當眾責罵他不顧大局,肆意妄為,把個代疆氣得嘔血。 這次被傅少閣戳中了傷疤,代疆明知他是在激自己,仍是控制不住脾氣,越打越急。 又聽傅少閣說:“這事兒在我們漢人之間都傳開了,代疆啊,你一個大男人受這等羞辱,咱們漢人都覺得你可憐呢!” 他這話明擺著是奚落嘲諷,代疆終于受不住,大喝一聲,退后三步,看向傅少閣,痛罵道:“你這乳臭未干的臭小子,給老子閉嘴!媽的,老子戰場上廝殺的時候,你和阿巴赫都還沒出生呢!” 傅少閣嘖嘖兩聲:“所以才說你可憐吶!” 代疆狂吼一聲,沖向傅少閣,成寬伯連忙追上前,持劍格擋,方從鑒也解決了騎兵們,自代疆身后背刺偷襲。 兩人戰一人,還是一精神狂亂之人,豈不是手到擒來。代疆很快負傷,搶身上馬,疾馳而去,丟下一句話:“丁海原!咱們戰場上見!” 成寬伯收了劍,喘息兩聲,眼眶紅著,顯然是被代疆勾起了往事,心中酸澀苦悶。 方從鑒扶著傅少閣上馬,催促道:“咱們快走!” 三人乘著三匹馬,往大凌河方向狂奔,都不說話,各自轉著念頭。方從鑒心里想的是:傅少閣這張嘴,真他媽能把死人起哭,活人氣死啊。 初見時以為這人是高嶺之花,青竹白雪,是自己不敢稍有玷污的翩翩濁世佳公子,在他面前,方從鑒只有自慚形穢的份,連罵句臟話都要慚愧半天??烧J識久了,發現這人狼心狗肺,心黑手狠,人有點病病的,關鍵是都殘廢了殺傷力居然還這么強。 方從鑒面無表情地想,曾經他仰慕的那個高嶺之花,一定只是錯覺而已吧…… 幾天后,方從鑒與傅少閣終于平安回到錦州,成寬伯沒跟他們在一起,自去找地方休息了。關錦總督焦烈威和監軍董鵬把兩人叫來問了話,見傅少閣受了傷,便許他暫時不用勞作cao練,好好休息。 兩人等了幾天,終于聽說了盛京鬧起疫病的消息來。 先是蒲俊成病倒了,再接著他周圍的家人,與他有接觸的官員武將們,也倒下不少?;侍珮O終于反應過來,命人封鎖盛京,尋求應對之策。 焦烈威已下了令,若有人敢把種牛痘一事透露給女真人,一律按叛國罪處斬。 如此一來,能拖得一時算一時,拖的時間越久,女真人受到的打擊便越大。 顧勵已收到塘報,聽聞盛京爆發了天花,他琢磨了一陣,想不明白遼東一帶都種了牛痘,并無人感染,這天花是怎么越過封鎖線傳過去的。 待看到是傅少閣與百戶方從鑒千里投毒,九死一生從盛京回來,顧勵心情更復雜了——雖然傅少閣這廝立功了,但他始終記得這家伙是個壞胚。 只是沒想到方從鑒居然跑到遼東當兵去了,還當上了百夫長,這年輕人當真不錯,應該獎賞。顧勵讓人準備一千鈔,十匹絹,還有十斤土豆,送到遼東去賞賜方從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