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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勵又問:“謝給諫可有別的仇家?” 不能排除謝杏村遇害,與牛種案并沒有什么關系,可能是其他仇家所為,是以有此一問。 要說謝杏村的仇家,那可就多了。畢竟這個人是個“直男”,在朝中沒少得罪人,就連最近被派出京城調查牛種案,也得罪了不少地方官,被哪個仇家雨夜下黑手不是沒可能。 顧勵聽穆丞相把謝杏村的人際關系梳理了一遍,越發覺得這事情棘手。最糟糕的就是現場痕跡被大雨沖刷了去,沒留下一點線索,這事只能慢慢查了。 顧勵問:“謝給諫家里還有什么人?” “家中有年邁雙親,膝下一子,年方十歲?!?/br> 顧勵嘆了口氣,說:“著禮部派人去安撫慰問,生活上若有什么難處,能幫他們解決的,盡量幫他們解決?!?/br> 顧勵又看一眼不遠處的各位言官們,說:“朕失謝給諫,如唐太宗失魏征,謝給諫忠直敢諫,方正賢良,還望各位給諫承其遺志,恪盡職守,公忠體國,不要辜負了朕的期待?!?/br> 科道言官齊聲叩首:“臣等不敢有負圣眷,定恪盡職守,報主隆恩?!?/br> 顧勵便接著聽穆丞相等人回稟牛種案一事。這案子其實欽差們已經查得差不多了,現在不過就是核實案情,將罪臣提京究問。 顧勵聽完奏報,又議了種痘一事,顧勵想起前日在五城兵馬司的見聞,把事情對各位大臣們說了,交代他們,各地各衙門官員需得加強輿情應對,遇到此類事情,以不激化矛盾,破壞朝廷公信力為首要。 朝臣們還是頭一次聽見“輿情應對”、“公信力”等詞,各自琢磨理解。顧勵見他們一臉疑惑,還是決定干脆讓中書舍人擬個文件,下發到各個官署內,讓他們各自領會為好。 廷議散了,李棠扶著顧勵準備起駕回乾清宮,兵部尚書楊鴻見留了下來,對顧勵說:“陛下,臣這處有一養生良方,特獻給陛下,還望陛下保重龍體?!?/br> 楊鴻見說著,從懷中取出一本小冊子,扉頁上書四個大字:《養氣良方》。 顧勵哭笑不得,這不是小譚離京時楊尚書曾贈給小譚的冊子嗎?怎么又掏出一本來獻給他了?楊尚書到底印了多少本??? 顧勵命人收下,謝過楊尚書。 楊尚書憂心忡忡地目送顧勵離開。 聶光??粗移蛡儼鸭揖咭患嵘吓\?,心情復雜。雙蘭抱著尚在襁褓中的孩子,站在他身邊。 看著聶宅的大門合上,這五進大宅,他帶著妻子搬進來也不過數月,卻又要易主,怎能不讓人唏噓感慨。 帶著雙蘭上了馬車,他扶著雙蘭的肩,安慰道:“宅子太大了,打理起來也是個麻煩事。換間小些的院落,走動也方便些?!?/br> 雙蘭笑著點點頭。 聶光裕笑著逗逗孩子,想起被遠遠拋在身后的聶府,雖說為了救妻弟,被方仲卿狠狠宰了這一筆,可是能把人救下,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為了雙蘭,做這一切都值得。 襁褓內的嬰兒揮出小手,打在聶光裕的手掌上,那里有一處被石頭豁出的破口,雖然已不滲血,這些天還有些隱約的疼,聶光裕輕輕蹙眉,按住了傷口。 ……為了雙蘭和孩子,做什么都值得。 五城兵馬司在城中貼了布告,日前有人帶著死人尸首來五城兵馬司衙門處鬧事,經查證,死者乃是北直隸密云縣的一閑漢,叫馬六。三日前落水而亡。那些帶著他的尸首的鬧事者與他非親非故,敲詐一筆錢財后不知去向,特向北直隸百姓征集這幫鬧事者的線索。 這布告還特意送進宮,交給顧勵看過才張貼的。若直接說,這幫人來鬧事是為了妨礙種痘一事推行,百姓們恐怕沒那么容易理解。索性將這幫人定性為敲詐,向百姓們征集線索,更方便把這事澄清傳播開去。 如此一來這事終于得以平息,也是顧勵前期就在自己身上先行試病,后來又拿內侍與貞兒一起進行試種牛痘,這事情還上了邸報和《大楚晨報》,讓百信們有了信賴,是以種痘之事推行得頗為順利。 只是顧勵的身體仍是病歪歪的,病情反復,白天燒退了,到了傍晚又開始發燒,往往要折騰一夜。貞兒好幾天見不著他,哭唧唧的問俞廣樂父皇是不是不要貞兒了。顧勵惦記著貞兒和陳奉,他可是跟陳奉有了五日之約呢,需得盡快好起來,否則怎么去看陳奉。 只是沒想到,到了第五日,身體還是沒大好,顧勵用了早飯,仍是覺得四肢無力,肌rou酸疼。周長順見他換衣服,又是要出宮的樣子,勸道:“陛下,您身子骨還未大好呢?!?/br> 顧勵說:“那不正好,若有人來找朕,你就說朕還病著?!?/br> 顧勵說著,看了一眼天色,現在天亮得早,他需得早些出宮去,免得天光大亮了露了行跡。 周長順悶悶不樂,憂心忡忡,把顧勵送到皇宮西南角。這個點鐘,街上人不多,顧勵走了一會兒,累得厲害。眼瞅著太陽漸漸爬起來了,街上行人腳夫多了,終于雇到了一輛馬車,往鳴玉坊去。 馬車在胡同口子停下,車夫見顧勵臉色蒼白,一副病容,問道:“老爺,您沒事吧?” 顧勵搖搖頭,掏出寶鈔付了車錢,下了馬車,扶著墻,一點點慢慢往陳奉的家門口挪。 走到陳家門口,他實在是沒力氣了,便在石頭門檻上坐下歇歇。哪知道這一歇,人便迷迷糊糊,做了個稀奇古怪的夢,夢見大楚回天乏術,陳奉得知真相,與他決裂,拿一把長劍捅進他的心口。顧勵被嚇得一個激靈,驚醒過來,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