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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時常夜晚出宮,第二天早晨如果沒辦法及時趕回來的話,他就沒辦法預報當日天氣,顧勵干脆把“當日天氣”改成“七日天氣”,當然,這樣一來準確率就要下降很多。不過因著有射雕這種通俗話本子連載,來買報紙的腳夫、莊稼漢子還是有很多。 說起來,射雕都快連載完了,左世爵的話本子還是寫的磨磨蹭蹭,顧勵忍不住催了一次,這天下午左世爵總算進宮了。 話本子重新寫過,文名改成了《耿郎君赴京告御狀》。這一次左世爵總算領會了顧勵的意思,沒有再加那些奇奇怪怪的設定,只是把耿崇明的事情經過夸張加工,使故事情節更加引人入勝。 他已經寫好了前三話,顧勵看過,十分滿意,稱贊道:“左尚書果然才華橫溢??!” 左世爵凄慘一笑,還在為刪除了左將軍這樣一個標致人物感到心痛。 顧勵說:“想必你也猜到了,《大楚晨報》是朕的手筆,你這部《耿郎君赴京告御狀》朕打算在晨報上刊印,只不過你的真名需得隱去,你自己取一個喜歡的別名吧?!?/br> 左世爵一聽自己居然連署名權都不能有,《耿郎君赴京告御狀》寫的這般精彩,他卻不能借此揚名,一瞬間心情更灰暗了。左世爵了無生趣,淡淡道:“陛下,臣的別名就叫了趣吧?!?/br> 顧勵雖然不明白這是什么意思,也點頭道:“好。待射雕故事結束,我便會命人開始刊印,到時候會給你發一筆潤筆費?!?/br> 左世爵家財萬貫,對此無可無不可,想了想,問道:“陛下,難道金庸亦是別名么?” 顧勵點點頭。 左世爵一瞬間心里平衡了,也不再多問,行禮退下。 左世爵出了宮,在官署內處理了一些公事,便打道回府。他的轎子晃晃悠悠來到左府大門口,左世爵掀開簾子,一打眼便看見門口等著的年輕人,連忙對轎夫說:“退開!退開!從后門進府?!?/br> 這等在左府門前的年輕人他認識,不僅認識,跟他姑父前任戶部尚書趙昇還很熟稔。這年輕人就是太仆寺的寺丞聶光裕,曾與傅少閣一道上城頭應戰的那年輕官員是也。 聶光裕出身望族,家底殷實,不少長輩曾在朝為官,爺爺乃是左世爵的座師。然而,自從陛下徹查貪腐案,把他姑父,前任戶部尚書趙昇革職查辦后,這個家族便雨打風吹,榮華不再。 這次聶光裕來找左世爵,就是為了他妻弟的事。他妻弟在湖北漢陽府任知州,陛下日前分發牛種,妻弟便順手撈了些好處,這些地方官損公肥私都是慣例了,哪知道陛下竟要派人徹查全國牛種分發之事。妻弟忐忑不安,求到聶光裕處,聶光裕便只能硬著頭皮,來找左世爵。 左世爵已看了出來,陛下是鐵了心要治腐治貪,這節骨眼兒上,他怎么敢為聶光裕的妻弟出頭,只能叫人繞到后門,悄悄進了府。 聶光裕在左府外站了一晚上,春夜仍有些寒意,他一個南方人,秀秀氣氣,禁不住凍,回到家時便有些頭暈。 妻子聽說他回來了,讓奶娘抱著孩子,一道來看他。聶光裕歇在屋里,交代道:“雙蘭,我受寒了,把玨兒抱走,莫要把病氣過給他了?!?/br> 妻子便讓奶娘抱著孩子回去,倒了熱茶,喂給聶光裕。她把茶碗放下,坐在矮榻上,依偎著聶光裕的膝蓋,握著他的手為他揉搓取暖。 她是個啞巴,但在聶光裕眼里,她一個溫柔含波的眼神,勝過了千言萬語。就算不能說話,她也勝過了天底下所有的女人。 聶光裕摸了摸她的臉,笑道:“在左大人家里吃了酒,吃得渾身燥熱,出來時受了些風。睡一覺便好,不用為我擔心?!?/br> 雙蘭便替他解了衣衫,扶他在床上躺下,替他蓋上被子。她坐在床邊,借著燈光看著他,那目光是溫柔的,關切的。 聶光裕想到救不了她弟弟,心中更是難過。第二天一早,頭疼得厲害,他先去了一趟官署,原打算點個卯便離開,葛少卿叫住他:“南浦,你才來又要出去?陛下新近頒布了考成法,見天兒盯著咱們,你還敢應個卯就溜號?” 聶光裕沒有辦法,只得回去坐下,他聽見有人竊竊私語:“當他姑父還是戶部尚書呢?” 聶光裕默默聽著,不置一詞。這些日子一來他宛如身在阿鼻地獄,姑父出事,家里使了大筆的錢四處請托走動,可姑父被查,又牽扯進許多聶氏族中子弟,一時間聶家自顧不暇,每月給他的例錢都大大縮水。 這倒沒什么,最令他心寒齒冷的,是京城中這些捧高踩低跟紅頂白的勢利小人,原先熱鬧的門庭逐漸冷落,曾經對他熱絡周到的世伯左世爵避而不見,聶光??炊嗔巳饲槔渑?,性子變得沉默了許多。 聶光裕頭疼想吐,挨到散衙,讓馬車夫徑自去了城內最大的酒樓。他請了一幫在朝為官的同年同鄉們喝酒。 酒桌上,有人問道:“怎么沒見隨舟呢?我記得隨舟與咱們也是同年?!?/br> 隨舟便是傅少閣的字。 另一人酸道:“他現在可是陛下跟前的大紅人,雖只是寶鈔司一小小主事,但到底是能在陛下跟前說上話的人物!” 眾人哄笑一陣,有人問:“南浦,你可還好么?” 這幫同年們都知道聶光裕的姑父是趙昇,這一問,看似關切,卻是綿里藏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