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顧勵臉漲得通紅,有些惱火,又慫慫地不敢回嘴,心說他為什么說扮做小唱?他知道我是假的了? 見他又怒又慫的模樣,少年反倒笑了一下,在窗邊坐下,放松了許多,問道:“你上線是誰?” 顧勵:“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br> “嘴還挺嚴?!鄙倌瓴辉俟芩?,搜羅來紙筆,研磨展紙,懸腕揮筆,數息之間已寫就密信一封。他將紙條捻起來吹了吹,待墨跡干了,便卷成小筒,綁在信鴿鳥爪上,把鴿子放了出去。 而就在這數息之間,顧勵看到了紙張背面印出的墨痕——那字跡,前天早上,他在言官呈上來的一封密信上見過。 這少年,居然是叛賊軍師! 他居然敢往京城里來,是該說他藝高人膽大,還是該說他不知死活? 而之前見過的那名小唱,難道是叛軍安插在京城中的線人? 淦!還好那小唱不在家,否則還不跟這少年犯里應外合,一起把他給辦了??? 第12章 顧勵轉瞬之間想明白一切,已經有了計較。既然陰差陽錯,借用了線人小唱的身份,那不如將計就計,取得這少年軍師的信任,把叛軍反賊一網打盡。 顧勵問道:“你用我的信鴿,你是什么人?” 信鴿都是受過專業訓練,可不是隨便什么人都能用的。 少年坐在桌前,一只手撐著下巴,看著他:“若是到這時候還猜不到我是誰,你還做什么暗樁,這般愚蠢,就地自裁了事吧?!?/br> ……說話這么刻薄,真的不怕被打嗎? 顧勵:“你是陳天師嗎?” 少年挑起眉,問道:“你怎么就知道是我?我在義軍中極少露面,見過我的人應當不多?!?/br> 糟了!原來之前說的話是在詐他!這少年并沒有完全相信他,他也不知道那名小唱在叛軍之中的地位,認識哪些人,那么他能一語道破少年的身份,那就很可疑了。 這個問題是一道送命題,需要好好回答。 顧勵心念電轉。 “我的確未曾見過你,我是認出了你的字跡?!?/br> “字跡?” “我在京城行走時,很得宮中一名俞公公的喜愛,他……他時常召我去宮外的府邸,我曾在他書房里,見過一封寫給楊司馬的密信?!?/br> 少年注視著他,示意他說下去。 “那密信上寫著一首詩:新裂齊紈素,鮮潔如霜雪。裁為合歡扇,團團似明月。出入君懷袖,動搖微風發。??智锕澲?,涼飆奪炎熱。棄捐篋笥中,恩情中道絕。俞公公說,這信乃是叛軍天師寫給楊司馬的,是楊司馬通敵的證據,囑咐我不可外傳?!?/br> “你剛才寫信時,墨跡透過紙背,與密信中的字跡如出一轍,我便猜到,你是陳天師?!?/br> 少年神情這才放松下來:“你倒頗有幾分機巧?!?/br> 顧勵松了一口氣,問道:“你進京來,是來救慈王的嗎?” 少年笑著反問道:“我為什么要來救一個笨蛋?他配嗎?” 顧勵:“……” 少年站起來:“若是早聽我的,從北方自大同、陽和、宣府、居庸關取道南下入京,再令偏師自真定、保定北上,呈包抄鉗制之勢,何愁大事不成?”他在床上坐下:“可他偏偏要趕到真定去救他一個小妾,十萬大軍易道北上,只為一個女人!這種蠢豬不敗,我都替狗皇帝委屈?!?/br> 他看著顧勵,問道:“怎么,你想去救那個笨蛋?我勸你不要白白犧牲性命?!?/br> 顧勵作忿恨狀,郁郁道:“慈王一死,還有誰能取狗皇帝的性命?!我的仇,誰來替我報!” 少年一雙翠眸直勾勾地盯著他,似在打量、評估他,片刻,他放緩聲音,溫和地說:“與狗皇帝有仇的,又何止你一個呢?” 顧勵作惶惶然不知所措狀,問道:“我還可以投奔誰呢?” 少年握住他的手:“你既然結實了宮中權貴,何不留在這京城,為我收集宮內的情報?” 顧勵佯裝左右為難的模樣:“陳天師有所不知,那俞公公雖然是個閹人,但是手段酷辣,叫他整治一宿,我得躺上一天。我……我實在是……” 少年勸慰道:“我和你一樣,與這狗皇帝有深仇大恨。只要能報仇,多少犧牲都是值得的。你為我義軍在京中做暗樁,殺頭也不怕,這皮rou之傷,忍一忍便過去了。我向你保證,三載之內,必手刃狗賊!” 這般溫柔的語氣近乎蠱惑,這少年如果去搞傳銷,必成大師。顧勵心說這是個人才,可惜了。卿本佳人,奈何做賊???! 少年替他松了綁,問道:“你上線是何人?義軍京城中還有什么人?” 顧勵搖搖頭:“我一向在京中獨自行走,自慈王兵敗被俘,我便與外頭失去了聯系?!?/br> “想來也是。你先幫我做一件事?!?/br> 少年解開衣衫,重新露出肩頭的傷口:“幫我將傷口上的腐rou剔去?!?/br> 顧勵知道,這代表少年已經對他建立了初步的信任。 他找來茶壺,燒了水,削下一片篾片,斫成篾刀,用滾水燙過消毒,對著燈,小心擦拭少年的傷口,然后一點點剔下已經潰爛的rou。 少年肌膚瑩潤生光,肩膀雖然單薄,卻隱隱有了優美而充滿力量的雛形。不過顧勵幫他,并非是貪戀他的姿色,他還要留著這個少年,對付叛軍殘黨。